同时叫出这个名字的,却还有妙水。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“今晚,恐怕不能留你过夜。”她拿了玉梳,缓缓梳着头发,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幽幽道,“前两天,我答应了一名胡商做他的续弦。如今,算是要从良的人了。”。
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,低低呜了一声。。
“八年来,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,谷主才会那么欢喜。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,开始新的生活。!”
没有现身,更没有参与,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。。
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!
妙风转过了身,在青青柳色中笑了一笑,一身白衣在明媚的光线下恍如一梦。
他猛然一震,眼神雪亮:教王的笑声中气十足,完全听不出丝毫的病弱迹象!
薛紫夜一怔:“命你前来?”。
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,然而,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,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雅弥有赤子之心。”。
““前辈,怎么?”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。!
提到药师谷,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:“是,薛谷主医术绝顶,定能手到病除。”。
旋轿子抬起的瞬间,忽然听得身后妙风提高了声音,朗朗道:“在下来之前,也曾打听过——多年来,薛谷主不便出谷,是因为身有寒疾,怯于谷外风雪。是也不是?”。
“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!
“是不是大光明宫的人?”廖青染咬牙,拿出了霜红传信的那方手帕。!
“你来晚了。”忽然,他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说。
“多年的同僚,他自然知道沐春风之术的厉害。而妙风之所以能修习这一心法,也是因为他有着极其简单纯净的心态,除了教王安危之外心无旁骛,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无懈可击的气势。!
“不!”霍展白一惊,下意识地脱口。。
“出来的时候,感觉风很郁热,简直让人无法呼吸。。
薛紫夜一怔:“命你前来?”。
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,她低叱,“腹上的伤口太深,还不能下床。”!
薛紫夜走出去的时候,看到妙水正牵着獒犬,靠在雪狱的墙壁上等她。。
““霍展白……鼎剑阁的七公子吗?”妙火喃喃,望着雪地,“倒真是挺扎手——这一次你带来的十二银翼,莫非就是折在了他手下?”。
“没有用了……”过了许久许久,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,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,低声说出一句话,“没有用了——我中的,是七星海棠的毒。”。
“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,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,更不可大意。!
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。
趁着妙水发怔的一瞬间,她指尖微微一动,悄然拔出了妙风腰间封穴的金针。。
“不!作为前任药师谷主,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。。
“愚蠢!你怎么还不明白?”霍展白顿足失声。……
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,个个同样被吓住,噤若寒蝉。
她唇角露出一丝苦笑,望着自己的手心,据说那里蕴涵了人一生的命运——她的掌纹非常奇怪,五指都是涡纹,掌心的纹路深而乱,三条线合拢在一起,狠狠地划过整个手掌。
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,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。。
大光明宫?!。
““浅羽?”认出了是八剑里排行第四的夏浅羽,霍展白松了一口气,“你怎么来了?”。
“明白她是在临走前布置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,瞳忽地冷笑起来,眼里第一次露出锋锐桀骜的神情。。
“那、那不是妖瞳吗……”!
“如今这个,到底是哪一种呢?难道比自己还帅?……”
“她继续娇笑:“只是,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体能吧?现在你压不住七星海棠的毒,只会更加痛苦。”。
那个少年如遭雷击,忽然顿住了,站在冰上,肩膀渐渐颤抖,仿佛绝望般地厉声大呼:“小夜!雪怀!等等我!等等我啊……”。
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!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