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云开雪霁,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。
“你听,这是什么声音?”侧头倾听着风雪里的某种声音,她喃喃,霍然转身,一指,“在那里!”
“已得手。”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,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,“妙火,你来晚了。”。
谁?有谁在后面?!霍展白的酒登时醒了大半,一惊回首,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剑柄,眼角却瞥见了一袭垂落到地上的黑色斗篷。斗篷里的人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璀璨眼睛。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多久,此刻只是静静地从树林里飘落,走到了亭中。。
“刹那间,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,停住了手指,点了点头。!”
治疗很成功。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,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。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,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——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,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。。
这个姓廖的女子,竟是药师谷前任谷主廖青染!!
杀气!乐园里,充满了令人无法呼吸的凛冽杀气!
薛紫夜侧头看着他,忽然笑了一笑:“有意思。”
妙风站在雪地上,衣带当风,面上却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,声音也柔和悦耳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。她凝神一望,不由略微一怔——这种气息阳春和煦,竟和周围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!。
“……”妙风顿了一顿,却只是沉默。。
“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!
廖青染叹息:“紫夜她只是心太软——她本该一早就告诉你:沫儿得的是绝症。”。
旋她握着银针,俯视着那张苦痛中沉睡的脸,眼里忽然间露出了雪亮的光。。
“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。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,更没看清楚剑,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,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。剑落处,地上的雪瞬间融化,露出了一个人形。!
簪被别在信封上,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。上面写着一行字:“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”。!
她……一早就全布置好了?她想做什么?
“那个寂静的夜晚,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,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,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,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!
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“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不同的是,这一次霍展白默默陪在她的身边,撑着伞为她挡住风雪。。
“霍展白,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!
为她打着伞,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。。
““等我回来,再和你划拳比酒!”。
“是吗?那你可喝不过她,”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,对他眨了眨眼睛,“喝酒,猜拳,都是我教给她的,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——知道吗?当年的风行,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。”。
“二十多年后,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,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。!
冷月挂在头顶,映照着满谷的白雪,隐约浮动着白梅的香气。。
笛声如泣,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,低眉横笛,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,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,而天涯,便是他的所往——没有人认出,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。昨夜那一场痛哭,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,只是一夜过去,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——。
“他忽然大笑起来:原来,自己的一生,都是在拼命挣脱和无奈的屈服之间苦苦挣扎吗?然而,拼尽了全力,却始终无法挣脱。。
“那……加白虎心五钱吧。”她沉吟着,不停咳嗽。……
我要怎样,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……
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
那一瞬间,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。。
霍展白抚摩着那一匹薛紫夜赠与的大宛马,忽然一笑:“廖谷主,你的徒儿酒量很好啊——等得沫儿的病大好了,我想回药师谷去和她好好再切磋一番。”。
“那一瞬,妙水霍然转身,手腕一转抓住了薛紫夜:“一起走!”。
““逝者已矣,”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,隔挡了他的剑,“七公子,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。”。
“哦……”薛紫夜喃喃,望着天空,“那么说来,那个教王,还是做过些好事的?”!
“七星海棠,是没有解药的。……”
““蠢女人!”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,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。。
妙空摸着面上的青铜面具,叹了一口气:看来,像他这样置身事外静观其变的人,教中还真是多得很哪……可是,她们是真的置身事外了吗?还是在暗度陈仓?。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!
所以,无论如何,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