骑马倚斜桥，满楼红袖招。混在那些鲜衣怒马、容光焕发的寻欢少年里，霍展白显得十分刺眼：白衣破了很多洞，头发蓬乱，面色苍白——若不是薛紫夜赠与的这匹大宛名马还算威风，他大约要被玲珑花界的丫鬟们当做乞丐打出去。

    “一天之前，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，你来得那么晚！”

    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，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，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，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，掉转手里伞的角度，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。

    醉笑陪君三万场，猛悟今夕何夕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的手无声地握紧，眼里掠过一阵混乱，垂下了眼帘，最终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：“属下……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。”！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！唉……”百口莫辩，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，“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——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。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。”。

    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。！

    妙风恭声：“还请薛谷主出手相救。”

    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，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，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，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，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。

    治疗很成功。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，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。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，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——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，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，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！！

    八年来，至少有四年他都享受到了这种待遇吧？。

    旋其出手之快，认穴之准，令人叹为观止。。

    “也只有这样，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有些受宠若惊：“那……为什么又肯救我？”！

    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，喃喃着：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，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，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明介……我一定，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！

    妙风用一贯的宁静眼神注视着她，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身侧的薛紫夜却脸色瞬地苍白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怔住，心里乍喜乍悲。。

    于是，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，你一觞，我一盏，没有语言，没有计较，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，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，一分分地饮尽。！

    “有！有回天令！”绿儿却大口喘气着说，“有好多！”。

    “所有侍女在把那条毒蛇抬回去救治的时候，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。然而谷主的意思没人敢违抗。那个人的病看起来实在古怪，不像是以往来谷里求医的任何人。谷主将他安放在榻上后，搭着脉，蹙眉想了很久，没有说话。。

    还是静观其变，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，再做决定。。

    ““你，想出去吗？”记忆里，那个声音不停地问他，带着某种诱惑和魔力。！

    望着阖上的门，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。。

    是谁，能令枯木再逢春？。

    “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，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。。

    在被关入这个黑房子的漫长时间里，所有人都绕着他走，只有小夜和雪怀两个还时不时地过来安慰他，隔着墙壁和他说话。那也是他忍受了那么久的支撑力所在。……

    疾行一日一夜，他也觉得有些饥饿，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。

    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，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，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。

    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，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？。

    双方的动作都是快到了极点。。

    “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，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。

    “外面隐约有同龄人的笑闹声和风吹过的声音。。

    “让我看看他！快！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，用力撑起了身子。！

    “对于杀戮，早已完全地麻木。然而，偏偏因为她的出现，又让他感觉到了那种灼烧般的苦痛和几乎把心撕成两半的挣扎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诧异地抬起头，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！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，颓然坐倒，全身冰冷。。

    话语冻结在四目相对的瞬间。！

    “不用顾虑，”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，板起了脸，“有我出面，谁还敢说闲话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