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师傅从漠河里救起已经十二年了,透入骨髓的寒冷却依然时不时地泛起。在每个下雪的夜里她都会忽然地惊醒,然后发了疯一般推开门冲出去,赤脚在雪上不停地奔跑,想奔回到那个荒僻的摩迦村寨,去寻找遗落在那里的种种温暖。
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
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,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,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,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。
——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外来的汉人女孩,明介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。。
“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!”
“不可能!”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,忽地大叫,“不可能!我、我用了八年时间,才……”。
他的心,如今归于何处?!
那……是教王的手巾?!瞳的手瞬间握紧,然而克制住了回头看妙水的冲动,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沿着台阶离开——手巾上染满了红黑色、喷射状的血迹,夹杂着内脏的碎片,显然是血脉爆裂的瞬间喷出。
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
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。。
“王姐。”忽然间,他喃喃说了一句,向着冰川迈出了一步,积雪菽菽落如万仞深渊。。
“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,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,蓦然将手一松,把她扔下地,怒斥:“真愚蠢!他早已死了!你怎么还不醒悟?他十二年前就死了,你却还在做梦!你不把他埋了,就永远不能醒过来——”!
“怎么了?”那些下级教众窃窃私语,不明白一大早怎么会在天国乐园里看到这样的事。。
旋“其实,我早把自己输给她了……”霍展白怔怔想了许久,忽然望着夜雪长长叹了口气,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,“我很想念她啊。”。
““为什么当初……你要主动请求去追捕他呢?”喝得半醉时,那个女人还有这样灵敏的头脑,只听她醉醺醺地问,“那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……你又不是、又不是不知道。”!
老人一惊,瞬间回过头,用冷厉的目光凝视着这个闯入的陌生女子。!
“还是这群宝贝好,”教王回过手,轻轻抚摩着跪在玉座前的瞳,手一处一处地探过他发丝下的三枚金针,满意地微笑:“瞳,只要忠于我,便能享用最美好的一切。”
“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!
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。
“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?”他喃喃苦笑,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。
“是……假的?”霍展白一时愣住。。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!
她缓缓醒转,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,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。
“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。
“为什么?”他在痛哭中不停喃喃自语,抬起了手,仿佛想去确定眼前一幕的真实,双手却颤抖得不受控制,“为什么?”。
“妙水在一侧望着,只觉得心惊——被击溃了吗?瞳已然不再反抗,甚至不再愤怒。那样疲惫的神情,从未在这个修罗场的杀手脸上看到过!!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,拆开了那封信,喃喃:“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,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?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——啊?这……”。
““……”薛紫夜急促地呼吸,脸色苍白,却始终不吐一字。。
原来,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……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
风雪如刀,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,忽然间眼前一黑。
所有的剑,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。。
“你……”徐重华厉声道,面色狰狞如鬼。。
“霍展白沉吟片刻,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,也便有了答案。。
““怎么?不敢分心?”飞翩持剑冷睨,“也是,修罗场出来的,谁会笨到把自己空门卖给对手呢?”。
“看啊,真是可爱的小兽,”教王的手指轻轻叩着玉座扶手,微笑道,“刚吃了乌玛,心满意足得很呢。”!
““六六顺啊……三喜临门……嘿嘿,死女人,怎么样?我又赢了……”……”
“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瞳究竟怎么了?。
“暴雨梨花针?”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,脱口低呼。!
“‘在有生之年,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。’”雅弥认真地看着他,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