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青染俯身一搭脉搏,查看了气色,便匆忙从药囊里翻出了一瓶碧色的药:“断肠散。”
素衣女子微微一怔,一支紫玉簪便连着信递到了她面前。
“让开。”马上的人冷冷望着鼎剑阁的七剑,“今天我不想杀人。”。
她微笑着望着他:“霍七公子,不知你心底的执念,何时能勘破?”。
“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!”
“怎么?不敢分心?”飞翩持剑冷睨,“也是,修罗场出来的,谁会笨到把自己空门卖给对手呢?”。
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,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,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,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,掉转手里伞的角度,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!
他的脸色忽然苍白——
圣火令?那一瞬间,他只觉得头脑一清。
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,风也是那样的和煦,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。。
八年来,他一年一度的造访,渐渐成了一年里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日子——虽然见面之后,大半还是相互斗气斗嘴和斗酒。。
“把霍展白让进门内,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,微微点头:“不错,这是我离开药师谷时留给紫夜的。如今她终于肯动用这个信物了?”!
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。
旋“先别动,”薛紫夜身子往前一倾,离开了背心那只手,俯身将带来的药囊拉了出来,“我给你找药。”。
“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!
“你?”他转头看着她,迟疑着,“你是医生?”!
“不过,教王无恙。”教徒低着头,补充了一句。
“他在那一刹已经追上了,扳住了那个少年的肩膀,微笑道:“瞳,所有人都抛弃了你。只有教王需要你。来吧……来和我们在一起。”!
走过了那座白玉长桥,绝顶上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进入眼帘。他一步一步走去,紧握着手中的沥血剑,开始一分分隐藏起心里的杀气。。
“他的手指停在那里,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和声带微微的震动,心里忽然有一种隐秘的留恋,竟不舍得就此放手。停了片刻,他笑了一笑,移开了手指:“教王惩罚在下,自有他的原因,而在下亦甘心受刑。”。
十二年后,当所有命运的潮汐都退去,荒凉沙滩上,怎么能以这样的情状和她重逢!“滚!”他咬着牙,只是吐出一个字。。
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,七日后便会丧失神志——我想她是不愿意自己有这样一个收梢。”女医者发出了一声叹息,走过来俯身查看着伤口,“她一定是极骄傲的女子。”!
她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,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。。
““妙水!”她失声惊呼——那个蓝衣女子,居然去而复返了!。
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。
““不许杀他!”看到教徒上来解开金索拖走昏迷的人,薛紫夜再一次尖叫起来。!
“你靠着我休息。”他继续不停赶路,然而身体中内息不停流转,融解去她体内积累的寒意,“这样就好了,不要担心——等到了下一个城镇,我们停下来休息。”。
她急急伸出手去,手指只是一搭,脸色便已然苍白。。
““呵……”黑暗里,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“终于,都来了吗?”。
于是,她跑得越来越远、越来越远……他再也抓不到那个精灵似的女孩儿了。……
他有些烦乱地摇了摇头。看来,这次计划成功后,无论如何要再去一趟药师谷——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给杀了,让自己断了那一点念想才好。
他一路策马南下,心却一直留在了北方。
薛紫夜伸臂撑住他,脱口惊呼:“妙风!”。
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“最好的医生?内心的狂喜席卷而来,那么,她终是有救了?!。
“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。
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,就迅速扩散开去,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,只觉一阵眩晕,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。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,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。!
““我有儿子?”他看着手里的剑,喃喃——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,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。直到夭折,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!……”
“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。
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。
“那么,点起来吧。”教王伸出手,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,示意妙风燃香。!
她走在雪原里,风掠过耳际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