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问她，想伸出手去抹去她眼角的泪光，然而在指尖触及脸颊前，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。她退得那样快，仿佛一只展翅的白蝶，转瞬融化在冰雪里。

    妙风站着没有动，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。

    那样的刺痛，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四个使女悄无声息地撩开了帘子挂好，退开。轿中的紫衣丽人拥着紫金手炉取暖，发间插着一枚紫玉簪，懒洋洋地开口：“那个家伙，今年一定又是趴在了半路上——总是让我们出来接，实在麻烦啊。哼，下回的诊金应该收他双倍才是。”。

    “她轻轻移动手指，妙风没有出声，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。！”

    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，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，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。

    天亮得很慢，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！

    瞳哼了一声：“会让他慢慢还的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记忆，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，反而更好吧？

    他默然点头，缓缓开口：“以后，我不会再来这里了。”。

    他忽然呼号出声，将头深深埋入了手掌心，猛烈地摇晃着。。

    ““与其有空追我，倒不如去看看那女人是否还活着。”！

    她犹自记得从金陵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翼——在说出“我很想念她”那句话时，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，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，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。。

    旋——那一瞬间，霍展白才知道自己一时的大意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！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起来的时候，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。她有些发怔，仿佛尚未睡醒，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——该起身了。该起身了。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，冷醒而严厉。！

    妙水笑了笑，便过去了。！

    他是那样贪生怕死，为了获得自由，为了保全自己，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，被逼着拿起了剑，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，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，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，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

    ““沫儿？沫儿！”他只觉五雷轰顶，俯身去探鼻息，已然冰冷。！

    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，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……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。。

    “在轰然巨响中，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，看住了她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，手下意识地收紧：“教王？”。

    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，轻声笑了笑，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！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，收剑入鞘，“我太紧张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低眼，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，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——。

    他看不到她的表情，但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包含的痛惜和怜悯，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的刺痛再也无法承受，几乎是发疯一样推开她，脱口而言：“不用你管！你给我——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一切都粉碎了。！

    然而下一个瞬间，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触摸到了自己失明的双眼，他仿佛被烫着一样地转过头去，避开了那只手，黯淡无光的眼里闪过激烈的神情。“滚！”想也不想，一个字脱口而出，嘶哑而狠厉。。

    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，已经完全失明了。。

    ““风，在贵客面前动手，太冒昧了。”仿佛明白了什么，教王的眼睛一瞬间亮如妖鬼，训斥最信任的下属——敢在没有得到他命令的情况下忽然动手，势必是为了极重要的事吧？。

    霍展白微微一惊，口里却刻薄：“中原居然还能出姑娘这般的英雄人物啊……”……

    半个时辰后，她脸色渐渐苍白，身侧的人担忧地看过来：“薛谷主，能支持吗？”

    教王的那一掌已然到了薛紫夜身前一尺，激烈浑厚的掌风逼得她全身衣衫猎猎飞舞。妙风来不及多想，急速在中途变招，一手将她一把拉开，抢身前去，硬生生和教王对了一掌！

    “不是七星海棠。”女医者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，叹了口气，“你看看他咽喉上的廉泉穴吧。”。

    原来……自己的身体，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？。

    “她缓缓醒转，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，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。

    “一睁开眼，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。。

    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，鹅毛一样飘飞，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，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！

    “那么，在刺杀之后，她又去了哪里？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，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？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在下听闻薛谷主性格清幽，必以此为凭方可入谷看诊，”他一直面带微笑，言辞也十分有礼，“是故在下一路尾随霜红姑娘，将这些回天令都收了来。”。

    血迹一寸寸地延伸，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，感觉一沾到床，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。！

    仿佛是觉得疲倦已极，她裹着金色的猞猁裘，缩在他胸前静静睡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