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也不容情,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——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,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、分尸裂体。那么多年了,无论在哪一方面,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,让他如何不恨?
“为什么?”他在痛哭中不停喃喃自语,抬起了手,仿佛想去确定眼前一幕的真实,双手却颤抖得不受控制,“为什么?”
“哦?那妙风使没有受伤吧。”妙水斜眼看了他一下,意味深长地点头,“难怪这几日我点数了好几次,修罗场所有杀手里,独独缺了八骏和十二银翼。”。
他身子摇晃了一下,眼前开始模糊。。
“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!”
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,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。”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——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,“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,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。其实……”。
这个乐园是大光明宫里最奢华销魂的所在,令所有去过的人都流连忘返。即便是修罗场里的顶尖杀手,也只有在立了大功后才能进来获取片刻的销魂。!
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,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廖青染看着他,眼里满含叹息,却终于无言,只是引着南宫老阁主往夏之馆去了。
瞳究竟怎么了?。
“好得差不多了,再养几天,可以下床。”搭了搭脉,她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,敲着他的胸口,“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,动不动还被揍成这样——你真的有自己号称的那么厉害吗?可别吹牛来骗我这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啊。”。
“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!
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,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。。
旋向北、向北、向北……狂风不断卷来,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,一望无际——那样的苍白而荒凉,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。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,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。尽管如此,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,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。。
““你不会想反悔吧?”雅弥蹙眉。!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!
绿儿噤若寒蝉,连忙收拾了药箱一溜烟躲了出去。
“他有些烦乱地摇了摇头。看来,这次计划成功后,无论如何要再去一趟药师谷——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给杀了,让自己断了那一点念想才好。!
地面一动,五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,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心。。
““别看他眼睛!”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,不等视线相接,霍展白失声惊呼,一把拉开卫风行,“是瞳术!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,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。”。
“当时参与屠杀的,还有妙风使。”妙水冷笑,看着薛紫夜脸色苍白下去,“一夜之间,杀尽了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七人——这是教王亲口对我说的。呵呵。”。
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一直隐身于旁,看完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叛乱。!
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。
““嚓!”在他自己回过神来之前,沥血剑已然狠狠斩落!。
“你为此枉担了多少年虚名,难道不盼早日修成正果?平日那般洒脱,怎么今日事到临头却扭捏起来?”旁边南宫老阁主不知底细,还在自以为好心的絮絮劝说。他有些诧异对方的冷淡,表情霍然转为严厉,“莫非……你是嫌弃她了——你觉得她嫁过人生过孩子,现在又得了这种病,配不上你这个中原武林盟主了,是不是?”。
“他却没有回头,只是微微笑了笑:“没事,薛谷主不必费神。”!
卫风行震了一震,立刻侧身一溜,入了内室。。
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“是的,到如今,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。。
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……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
妙风微笑:“教王于我,恩同再造。”
愚蠢!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,不惜抛妻弃子,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?笑话——什么正邪不两立,什么除魔卫道,他要的,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,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!。
从洞口看出去,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。。
“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“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。
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!
“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,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。……”
“那个叫雅弥的人很快了江湖里新的传奇,让所有人揣测不已。。
“如若将来真的避不了一战,”沉默了许久,雅弥却是微微地笑了,略微躬身,递上了一面回天令,“那么,到时候,你们尽管来药王谷好了――”。
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,重新闭上了眼睛,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。!
他在大雪中策马西归,渐渐远离那个曾经短暂动摇过他内心的山谷。在雪原上勒马四顾,心渐渐空明冷定。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,也在漫天的大雪里逐渐隐没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