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
“想去看看他吗?那么,跟我来。”妙水笑着起身,抓起了桌上的沥血剑,“你看到他就会明白了。”
——难道,是再也回不去了吗?。
“明介……明介……”她握住儿时伙伴的手,颤声道,“怎么,你被送去大光明宫了?”。
“然而大光明宫的妙风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仿佛,那并不是他的名字。!”
“给我先关回去,三天后开全族大会!”。
从八年前他们两人抱着孩子来到药师谷,她就看出来了:!
多年的奔走,终于有了一个尽头。
薛紫夜将头埋入双手,很久没有说话。
那一瞬间雪鹞蓦然振翅飞起,发出一声尖历的呼啸。望着那一点红,他全身一下子冰冷,再也无法支持,双膝一软,缓缓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,以手掩面,难以克制地发出了一声啜泣。。
“嚓!”在他自己回过神来之前,沥血剑已然狠狠斩落!。
““埋在这里吧。”她默然凝望了片刻,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,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,开始挖掘。!
而他们就站在冰上默然相对,也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。。
旋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“他被金索钉在巨大的铁笼里,和旁边的獒犬锁在一起,一动不能动。黑暗如同裹尸布一样将他包围,他闭上了已然无法看清楚东西的双眼,静静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。那样的感觉……似乎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?!
妙风眼神微微一变:难道在瞳叛变后的短短几日里,修罗场已然被妙水接管?!
她继续娇笑:“只是,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体能吧?现在你压不住七星海棠的毒,只会更加痛苦。”
“反正,从十五岁进入江湖起,他就很少有将对手赶尽杀绝的习惯。!
七雪?第六夜霍展白在扬州二十四桥旁翻身下马。。
““哦……”她笑了一笑,“看来,你们教王,这次病得不轻哪。”。
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,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伤口,再开始上药——那伤是由极锋利的剑留下的,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。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,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,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。。
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,拿走了那个药囊,转身扶起妙风。!
睡去之前,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,喃喃道:“霍七,我不愿意和你为敌。”。
““啊,我忘了,你还没解开血封!”薛紫夜恍然,急道,“忍一下,我就替你——”。
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,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,露出一丝笑意,嘴唇翕动:“啊……你、你终于来了?”。
“他苦笑着,刚想开口说什么,充满了醉意的眼神忽然清了清,重新沉默。!
妙风大吃一惊: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,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?。
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,忽然摊开了手:“给我钥匙。”。
““小姐,早就备好了!”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。。
她看定了那个来访的白衣剑客,忽地一笑:“可是,她最终拿它来救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。”……
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,忽然笑了一笑,轻声:“好了。”
是的,那是谎言。她的死,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
叮叮几声响,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。
所有人都死了,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!。
“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。
“手掌边缘的积雪在迅速地融化,当手浸入了一滩温水时,妙风才惊觉,惊讶地抬起自己的手,感觉那种力量在指间重新凝聚——尝试着一挥,掌缘带起了炽热的烈风,竟将冰冷的白玉长桥“咔啦咔啦”地切掉了一截!。
她说得轻慢,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,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。!
“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……”
“治疗很成功。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,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。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,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——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,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。。
“天没亮就走了,”雅弥只是微笑,“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,给彼此带来麻烦。”。
“马车!马车炸了!”薛紫夜下意识地朝下望去,看到远远的绝壁下一团升起的火球,惊呼出声。!
如今,又是一年江南雪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