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
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
瞳是为了龙血珠而来的,薛紫夜说不定已然出事!。
她微微叹了口气,盘膝坐下,开始了真正的治疗。。
“然而无论怎样严刑拷打,瞳却一直缄口不言。!”
“绿儿,住口。”薛紫夜却断然低喝。。
“秋水!”他脱口惊呼,抢身掠入,“秋水!”!
但,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。
“反正,”他下了结论,将金针扔回盘子里,“除非你离开这里,否则别想解开血封!”
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谁知道我中了七星海棠之毒还能生还?谁知道妙空也有背叛鼎剑阁之心?”瞳淡淡开口,说到这里忽然冷笑起来,“这一回,恐怕七剑都是有来无回!”。
——这个女人,一定是在苦等救星不至,眼睁睁看着唯一儿子死去后,绝望之下疯狂地喝下了这种毒药,试图将自己的性命了结。。
“多年的同僚,他自然知道沐春风之术的厉害。而妙风之所以能修习这一心法,也是因为他有着极其简单纯净的心态,除了教王安危之外心无旁骛,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无懈可击的气势。!
“住手!”在他大笑的瞬间,教王闪电般地探出了手,捏住他的下颌,手狠狠击向他胃部。。
旋瞳眼神渐渐凝聚:“你为什么不看我?”。
“但是,那个既贪财又好色的死女人,怎么还不来?在这个时候放他鸽子,玩笑可开大了啊……他喃喃念着,在雪中失去了知觉。!
鼎剑阁的七剑来到南天门时,如意料之中一样,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成形的抵抗。!
在连接乐园和大光明宫的白玉长桥开始断裂时,却有一条蓝色的影子从山顶闪电般掠下。她手里还一左一右扶着两个人,身形显得有些滞重,所以没能赶得及过桥。
“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!
――昨夜那番对话,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“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,手下意识地收紧:“教王?”。
风更急,雪更大。。
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!
话音未落,绿儿得了指令,动如脱兔,一瞬间几个起落便过了石阵,抢身来到妙风身侧,伸手去阻挡那自裁的一刀——然而终归晚了一步,短刀已然切入了小腹,血汹涌而出。。
“真是活该啊!。
“……”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。。
“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:这些年,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,以为她遭到胁迫,或者是变了心——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。!
妙风微笑:“教王于我,恩同再造。”。
然而妙风沉默地低着头,也不躲,任凭金杖击落在背上,低哼了一声,却没有动一分。。
“那就是昆仑?如此雄浑险峻,飞鸟难上,伫立在西域的尽头,仿佛拔地而起刺向苍穹的利剑。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最终,他只是漠然地回答,“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。”……
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
薛紫夜被扼住了咽喉,手一滑,银针刺破了手指,然而却连叫都无法叫出声来了。
群獒争食,有刺骨的咀嚼声。。
“这是临别赠言吗?”霍展白大笑转身,“我们都愚蠢。”。
“的确,在离开药师谷的时候,是应该杀掉那个女人的。可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,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她?。
“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,却是沉默。。
他在等待另一个风起云涌时代的到来,等待着中原和西域正邪两位高手的再度巅峰对决的时刻。在那个时候,他必然如那个女医者一样,竭尽全力、不退半步。!
“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……”
“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,是不是感到寂寞呢?。
“可算是回来了呀,”妙水掩口笑了起来,美目流转,“教王等你多时了。”。
她也瘫倒在地。!
“嘿,大家都出来算了。”雪地下,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,“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