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之园里,薛紫夜望着南方的天空,蹙起了眉头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
在天山剑派首徒、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,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――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,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,甚至,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,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。。
那里,她曾经与他并肩血战,在寒冷的大雪里相互取暖。。
“还是,只是因为,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,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?!”
薛紫夜低着头,调整着金针刺入的角度和深浅,一截雪白的纤细颈子露了出来。他看不见她的表情,只觉房内的气氛凝重到无法呼吸。。
摘下了“妙空”的面具,重见天日的徐重华对着同伴们展露笑容,眼角却有深深的刻痕出现,双鬓斑白——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,已然让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过早地衰老了。!
“太奇怪了……”薛紫夜在湖边停下,转头望着他,“你和他一样杀过那么多的人,可是,为什么你的杀气内敛到了如此境地?你的武功更在他之上吗?”
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然而她还是无声无息。那一刹那,妙风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——那是他十多年前进入大光明宫后从来未曾再出现的感觉。。
““那你要我们怎么办?”他喃喃苦笑,“自古正邪不两立。”!
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。
旋“嘎——”忽然间,雪里传来一声厉叫,划破冷风。。
“薛紫夜望着他,只觉得全身更加寒冷。原来……即便是医称国手,对于有些病症,她始终无能为力——比如沫儿,再比如眼前这个人。!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!
啊……终于,再也没有她的事了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!
值得吗——她一直很想问这人一句,然而,总是被他惫懒的调侃打岔,无法出口。那样聪明的人,或许他自己心里,一开始就已经知道。。
““虎心乃大热之物,谷主久虚之人,怎受得起?”宁婆婆却直截了当地反驳,想了想,“不如去掉方中桂枝一味,改加川芎一两、蔓京子六分,如何?”。
在那一瞬间,妙风霍然转身!。
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!
密室里,两人相对沉默。看着旁边刚收殓的零碎尸体,刚刚赶回的赤发大汉手上盘着蛇,咋舌道:“乖乖,幸亏我们没来得及下手!否则这就是我们的下场!”。
“霍展白一怔,顿时感觉全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剧痛起来,几乎站不住身体。。
八柄剑在惊呼中散开来,如雷霆一样地击入了人群!。
“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,紧紧握着墨魂剑,任大雪落满了一身。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才惊觉过来。翻身上马时,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。!
“没有杀。”瞳冷冷道。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。
“——原本在和霍展白激斗时留下的破口,居然都已经被细心地重新缝补好了。是她?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拉下脸来,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。……
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,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,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。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,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,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,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。
“愚蠢。”
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,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。
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,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。
“即从巴峡穿巫峡,便下襄阳向洛阳!。
“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。。
在黑暗里坐下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!
““薛谷主,”大殿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,摄回了她游离的魂魄,“你可算来了……”……”
“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,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!。
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。
“你们当我是去开杂货店吗?”拎起马车里款式各异的大衣和丁零当啷一串手炉,薛紫夜哭笑不得,“连手炉都放了五个!蠢丫头,你们干脆把整个药师谷都装进去得了!”!
八骏是他一手培养出的绝顶杀手八人组,其能力更在十二银翼之上——这一次八骏全出,只为截杀从药师谷返回的妙风,即便是那家伙武功再好,几日内也不可能安然杀出重围吧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