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去之前，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，喃喃道：“霍七，我不愿意和你为敌。”

    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，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，双手拢在怀里——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，示意同伴警惕：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，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。

    “她……葬在何处？”终于，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。

    他望向薛紫夜，眼睛隐隐转为紫色，却听到她木然地开口：“已经没了……和别的四样药材一起，昨日拿去炼丹房给沫儿炼药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一个小丫头奔了进来，后面引着一个苍老的妇人。！”

    “明介呢？”薛紫夜反问，站了起来，“我要见他。”。

    霍展白的眼睛忽然凝滞了——这是？！

    “妙空！”他站住了脚，简短交代，“教中大乱，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！”

    “你不会想反悔吧？”雅弥蹙眉。

    ——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，双目紧闭，脸颊毫无血色，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。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来，对着薛紫夜笑了一笑，轻声道：“只不过横纹太多，险象环生，所求多半终究成空。”。

    “在他错身而过的刹那，薛紫夜隐约有一种怪异的感觉，却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。！

    在天山剑派首徒、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，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――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，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，甚至，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，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。。

    旋别去！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，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，他抬头看过去，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。

    “将瞳重新放回了榻上，霜红小心地俯下身，探了探瞳的头顶，舒了口气：“还好，金针没震动位置。”！

    他们喝得非常尽性，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，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，关于武林，关于天下，关于武学见地――！

    “马车！马车炸了！”薛紫夜下意识地朝下望去，看到远远的绝壁下一团升起的火球，惊呼出声。

    “那个下着大雪的夜里，那些血、那些血……！

    她习惯了被追逐，习惯了被照顾，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，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，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，那么，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，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“笑红尘”。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，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，酒香四溢，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，爪子抓挠不休。。

    她咬紧了牙，默默点了点头。。

    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，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，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――谷里一切依旧，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。！

    “不过，教王无恙。”教徒低着头，补充了一句。。

    “妙水一惊，凝望了她一眼，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。。

    看他的眼睛？鼎剑阁诸人心里都是齐齐一惊：瞳术！。

    “不知妙水被留在教王身侧，是否平安？这个金发雪肤女人是波斯人，传说教王为修藏边一带的合欢秘术才带回宫的，媚术了得，同房数月后居然长宠不衰，武学渐进，最后身居五明子之一。！

    他忽然笑了起来：今夕何夕？。

    飞翩？前一轮袭击里，被他一击逼退的飞翩竟然没死？。

    “黑夜里，她看到了一双妖诡的眼睛，淡淡的蓝和纯正的黑，闪烁如星。。

    “雪儿，怎么了？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，低声问，“你飞哪儿去啦？”……

    是的，他想起来了……的确，他曾经见到过她。

    因为，只要他一还手，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！

    ――昨夜那番对话，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
    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。

    “无论如何，一定要拿着龙血珠回去！。

    “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，“看来这几年，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。

    那是七星海棠，天下至毒！她怎么敢用舌尖去尝？！

    ““啊？”正骂得起劲的他忽然愣了一下，“什么？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六弟！”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，连忙冲过去接住。。

    门外有浩大的风雪，从极远的北方吹来，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。

    然而，这些问题，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！

    高楼上的女子嘴角扬起，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：“我连看都不想看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