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怔了怔,还没说话,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,回身继续赶车。
“谷主错了,”妙风微笑着摇头,“若对决,我未必是瞳的对手。”
她走到了那个失去知觉的人身侧,弯腰抬起他的下颌。对方脸上在流血,沾了一片白玉的碎片——她的脸色霍地变了,捏紧了那片碎片。这个人……好像哪里看上去有些不寻常。。
曾经有一次,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,绝望之下狂性大发,在谷里疯狂追杀人,一时无人能阻止。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,脸上笑容未敛,只一抬手,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!。
“瞬间,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,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,将他吊上了高空!!”
——第一次,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。。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!
“一天之前,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,你来得那么晚!”
全场欢声雷动,大弟子登上至尊宝座,天山派上下更是觉得面上有光——昔年的师傅、师娘、师兄妹们依次上前恭贺,然而那个新任的武林盟主却只是淡淡地笑,殊无半分喜悦,只是在卫风行上来敬酒时,微微地点了点头。
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但却清楚地知道,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。。
薛紫夜诧异地转头看他。。
““属下冒犯教王,大逆不道,”妙风怔怔看着这一切,心乱如麻,忽然间对着玉座跪了下去,低声道,“属下愿替薛谷主接受任何惩罚,只求教王不要杀她!”!
飘飞的雪里忽然浮出一张美丽的脸,有个声音对他咯咯娇笑:“笨蛋,来捉我啊!捉住了,我就嫁给你呢。”。
旋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“因为,只要他一还手,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!!
她继续娇笑:“只是,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体能吧?现在你压不住七星海棠的毒,只会更加痛苦。”!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
“维持了一个时辰,天罗阵终于告破,破阵的刹那,四具尸体朝着四个方向倒下。不等剩下的人有所反应,妙风瞬间掠去,手里的剑点在了第五个人咽喉上。!
袖子上织着象征着五明子身份的火焰纹章,然而那只苍白的手上却明显有着一条可怖的伤痕,一直从虎口延伸到衣袖里——那是一道剑伤,挑断了虎口经脉,从此后这只手便算是残废,再也无法握剑。。
“春暖花开的时候,霍展白带领鼎剑阁七剑从昆仑千里返回。。
“瞳呢?”她冲口问,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。。
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,伸出双臂接过,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,久无人居住,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,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!
然而,不知为何,心里却有另一种牵挂和担忧泛了上来。。
“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“瞳怎么了?”再也忍不住,薛紫夜抢身而出,追问。。
““我要出去!我要出去!放我出去……”他在黑暗中大喊,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。!
但,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。。
“是。”看到瞳已然消失,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。。
“薛紫夜一怔:“命你前来?”。
怎么可以!……
“展白!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,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展白,别走!”
这个女人……这个女人,是想杀了他!
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。
““别大呼小叫,惊吓了其他病人。”她冷冷道,用手缓缓捻动银针,调节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,直到他衔着布巾嗯嗯哦哦地全身出汗才放下手,“穴封好了——我先给你的脸换一下药,等下再来包扎你那一身的窟窿。”。
““好啦,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好歹救了我一次,所以,那个六十万的债呢,可以少还一些——是不是?”她调侃地笑笑,想扯过话题。。
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!
“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,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……”
“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,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。。
霍展白低下头去,用手撑着额头,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。。
然而,那一骑,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,如冰呼啸,一去不回头。!
“没有用了……”过了许久许久,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,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,低声说出一句话,“没有用了——我中的,是七星海棠的毒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