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算是回来了呀,”妙水掩口笑了起来,美目流转,“教王等你多时了。”
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
“雪怀,是带你逃走的时候死了吗?”他俯下身,看着冰下封冻着的少年——那个少年还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模样,眉目和他依稀相似,瞳喃喃着,“那一夜,那些人杀了进来。我只看到你们两个牵着手逃了出去,在冰河上跑……我叫着你们,你们却忽然掉下去了……”。
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“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!”
薛紫夜慢慢安静下去,望着外面的夜色。。
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,戴着面具,发出冷冷的笑——听声音,居然是个女子。!
她走在雪原里,风掠过耳际。
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,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。
教王在身后发出冷冷的嘲笑:“所有人都早已抛弃了你,瞳,你何必追?”。
“你尽管动手。”瞳击掌,面无表情地发话,眼神低垂,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——那,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,留给他的最后纪念。。
““哦。”瞳轻轻吐了一口气,“那就好。”!
“是把他关押到雪狱里吗?”妙水娇声问。。
旋明介,原来真的是你……派人来杀我的吗?。
“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,落满他的肩头。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,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。他站在门口,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,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:如果……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,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?!
那年冬天,霍展白风尘仆仆地抱着沫儿,和那个绝色丽人来到漠河旁的药师谷里,拿出了一面回天令,求她救那个未满周岁的孩子。当时他自己伤得也很重——不知道是击退了多少强敌,才获得了这一面江湖中人人想拥有的免死金牌。!
她的脸色却渐渐凝重,伸出手,轻轻按在了对方闭合的眼睛上。
““六弟!”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,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。!
“不,还是等别人来陪你吧。”雅弥静静地笑,翻阅一卷医书,“师傅说酒能误事,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,绝不可像薛谷主那样贪杯。”。
““想要死?没那么容易,”妙水微微冷笑,抚摩着他因为剧毒的侵蚀而不断抽搐的肩背,“如今才第一日呢。教王说了,在七星海棠的毒慢慢发作之前,你得做一只永远不能抬头的狗,一直到死为止。”。
她看了他一眼,怒喝:“站起来!楼兰王的儿子,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!”。
如今,又是一年江南雪。!
十二年后,在荒原雪夜之下,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。。
“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。
“你好好养伤,”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行血,薛紫夜松开了手,低语,“不要再担心教王。”。
“内息从掌心汹涌而出,无声无息透入土地,一寸寸将万古冰封的冻土融化。!
念头方一转,座下的马又惊起,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。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马腿齐膝被切断,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。。
“瞳!”眼看到对方手指随即疾刺自己的咽喉,徐重华心知无法抵挡,脱口喊道,“帮我!”。
“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。
“啊!”她一眼望过去,忽然间失声惊呼起来——……
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
而他们就站在冰上默然相对,也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。
老五那个家伙,真是有福气啊。。
“埋在这里吧。”她默然凝望了片刻,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,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,开始挖掘。。
““嗯?”妙水笑了,贴近铁笼,低声说,“怎么,你终于肯招出那颗龙血珠的下落了?”。
“她想问出那颗龙血珠,在叛变失败后去了哪里!。
然而话音未落,妙风在一瞬间低下了头,松开了结印防卫的双手,抢身从雪地上托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!同时,他侧身一转,背对着飞翩,护住怀里的人,一手便往她背心灵台穴上按去!!
““你到底开不开窍啊!”她把手里的金针一扔,俯过身去点着他的胸口,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,“那个教王是不是给你吃了迷药?我想救你啊……你自己怎么不当一回事?”……”
“我以明尊的名义发誓,你们两个,绝不能活着离开这座昆仑山!。
“已经快三更了。”听到门响,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,“你逗留得太久了,医生。”。
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,幽然神秘,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,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,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,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,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,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!
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,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,脱口:“秋水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