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侧头看着他，忽然笑了一笑：“有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薛谷主不睡了吗？”他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他没有再说话，只是默默地匍匍着，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，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——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，也没想到报复，只是想这样趴着，什么话也不说，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。。

    “妙水！”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，撕心裂肺地大呼，“妙水！”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，却什么也无法抓住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不出声地倒吸了一口气——看这些剑伤，居然都出自于同一人之手！！”

    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，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，另一只手探了出来，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，微微在空气里痉挛，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望着她梳妆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！

    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

    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，从马上一掠而下，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。

    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，呼啸掠过耳边，宛如哭泣。。

    沥血剑从他手里掉落，他全身颤抖地伏倒，那种无可言喻的痛苦在一瞬间就超越了他忍受力的极限。他倒在冰川上，脱口发出了惨厉的呼号！。

    “八年来，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，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。！

    他走下十二玉阙，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，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——向来，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：明力负责日常起居，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，片刻不离身侧。。

    旋——那件压在他心上多年的重担，也总算是卸下了。沫儿那个孩子，以后可以和平常孩子一样地奔跑玩耍了吧？而秋水，也不会总是郁郁寡欢了。已经很久很久，没有看过这个昔日活泼明艳的小师妹露出笑颜了啊……。

    ““你没事？”他难得收敛了笑容，失惊。！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，“我没有怪她。”！

    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，也只能自刎于此了！”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，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，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。！

    在摩迦村里的时候，她曾听雪怀他提起过族里一个古老的传说。传说中，穿过那条冰封的河流，再穿过横亘千里的积雪荒原，便能到达一个浩瀚无边的冰的海洋——。

    “那一夜雪中的明月，落下的梅花，怀里沉睡的人，都仿佛近在眼前，然而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。

    他无力地低下了头，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，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

    身形交错的刹那，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。！

    “快走！”妙水俯下身，一把将妙风扶起，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。。

    “片刻，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。。

    北方的天空，隐隐透出一种苍白的蓝色。。

    “西出阳关，朔风割面，乱雪纷飞。！

    每一次他来，她的话都非常少，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，神情恍惚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，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望着她梳妆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。

    “她在黑夜里拥抱着瞳，仿佛拥抱着多年前失去的那个少年，感觉他的肩背控制不住地颤抖。这个神经仿佛铁丝一样的绝顶杀手，情绪在刹那间完全崩溃。。

    终于是结束了。……

    “明介，我不会让你死。”薛紫夜深深吸了口气，微笑了起来，眼神明亮而坚定，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，“我不会让你像雪怀、像全村人一样，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死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让她平安回去，我就告诉你龙血珠的下落。”瞳只是垂下了眼睛，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，“你，也

    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，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。。

    只要任何一方稍微动一下，立即便是同归于尽的结局。。

    “剑尖霍然顿住，妙水扔开了妙风，闪电般转过头来，弯下腰拉起了薛紫夜恶狠狠地追问，面色几近疯狂：“什么？你刚才说什么？你叫他什么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鱼死网破，这又是何必？”他一字一字开口，“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。条件很简单：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，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，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！”。

    不知是否幻觉，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！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，随即低声：“是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风更急，雪更大。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点起来吧。”教王伸出手，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，示意妙风燃香。。

    远处的雪簌簌落下，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！

    他咬紧牙点了点头，也不等她领路，就径自走了开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