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,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。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,双肩激烈地发抖,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却终于无法掩饰,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。
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
而他,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,满身是血,提着剑,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。。
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!”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。
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!
然而抬起头,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——
“快走!”妙风一掌将薛紫夜推出,拔出了雪地里的剑,霍然抬首,一击斩破虚空!
“小徒是如何中毒?又为何和阁下在一起?”她撑着身子,虚弱地问——她离开药师谷已经八年,从未再见过这个唯一的徒弟。没有料到再次相见,却已是阴阳相隔。。
然而就在同一瞬间,他已经冲到了离瞳只有一尺的距离,手里的暗器飞出——然而六枚暗器竟然无一击向瞳本身,而是在空气中以诡异的角度相互撞击,凭空忽然爆出了一团紫色的烟雾,当头笼罩下来!。
““不错。”薛紫夜冷冷道——这一下,这个女人该告退了吧?!
春暖花开的时候,霍展白带领鼎剑阁七剑从昆仑千里返回。。
旋那年冬天,霍展白风尘仆仆地抱着沫儿,和那个绝色丽人来到漠河旁的药师谷里,拿出了一面回天令,求她救那个未满周岁的孩子。当时他自己伤得也很重——不知道是击退了多少强敌,才获得了这一面江湖中人人想拥有的免死金牌。。
“——可能是过度使用瞳术后造成的精神力枯竭,导致引发了这头痛的痼疾。!
“夏浅羽……”霍展白当然知道来这楼里的都是哪些死党,不由咬牙切齿喃喃。!
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
“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!
霜红压低声音,只细声道:“谷主还说,如果她不能回来,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,再来——”。
“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。
“金索上的钥匙。”薛紫夜对着她伸出手去,面无表情,“给我。”。
“瞳公子。”然而,从殿里出来接他的,却不是平日教王宠幸的弟子高勒,那个新来的白衣弟子同样不敢看他的眼睛,“教王正在小憩,请稍等。”!
“——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像十几年前一样,被一直关在黑暗里。”。
“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,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,蓦然将手一松,把她扔下地,怒斥:“真愚蠢!他早已死了!你怎么还不醒悟?他十二年前就死了,你却还在做梦!你不把他埋了,就永远不能醒过来——”。
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。
“教王眼里浮出冷笑:“难道,你已经想起自己的来历了?”!
然而,就在那一刀落空的刹那,女子脸色一变,刀锋回转,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。。
妙风依然只是微笑,仿佛戴着一个永恒的面具:“薛谷主无须担心。”。
“一蓬雪蓦地炸开,雪下果然有人!那人一动,竟赤手接住了自己那一剑!。
两条人影风一样地穿行在皑皑白雪之中,隐约听得到金铁交击之声。远远看去,竟似不分上下。教王一直低着头,没有去与对手视线接触,而只是望着瞳肩部以下部分,从他举手投足来判断招式走向。……
“那么,快替她看看!”他来不及多想,急急转过身来,“替她看看!”
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,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。
她隐隐觉得恐惧,下意识地放下了手指,退开一步。。
她说得轻慢,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,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。。
“千里之外,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,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,一路向北。。
“——有什么……有什么东西,已然无声无息地从身边经过了吗?。
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!
“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……”
“然而笑着笑着,她却落下了泪来。。
踌躇了一番,他终于下了决心:也罢,既然那个死女人如此慎重叮嘱,定然有原因,如若不去送这封信,说不定会出什么大岔子。。
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,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,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,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!
“逝者已矣,”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,隔挡了他的剑,“七公子,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