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楼兰的王族吗？”他俯下身看着遍地尸首里唯一活着的孩子，声音里有魔一样的力量，“你求我救命？那么，可怜的孩子，愿意跟我走吗？”

    ——她知道，那是七星海棠的毒，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。

    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，眉间的担忧更深——明介，如今又是如何？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、伤了她，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。。

    村庄旁，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，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，冷漠而无声，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。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样的感觉？悲凉，眷恋，信任，却又带着……又带着……！”

    ——因为那个孩子，一定会在他风尘仆仆搜集药物的途中死去。。

    “我先走一步，”他对夏浅羽道，“等临安的事情完结后，再来找你们喝酒。”！

    “药在锦囊里，你随身带好了，”她再度嘱咐，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，“记住，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——到了扬州，要记住打开锦囊。打开后，才能再去临安！”

    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，带着永恒的微笑，微微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霍展白吐了一口气，身子往后一靠，闭上了，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――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。抬手抽出一看，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，上面圣火升腾。。

    “我要出去！我要出去！放我出去……”他在黑暗中大喊，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。。

    “风雪越来越大，几乎已齐到了马膝，马车陷在大雪里，到得天黑时分，八匹马都疲惫不堪。心知再强行催促，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。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，暂时休息片刻。！

    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，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，三日不起。。

    旋——毕竟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，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。。

    ““呵……”薛紫夜抬头看了一眼教王的脸色，点头，“病发后，应该采取过多种治疗措施——可惜均不得法，反而越来越糟。”！

    得救了吗？除了教王外，多年来从来不曾有任何人救过他，这一回，居然是被别人救了吗？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去，看到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猞猁裘，和旁边快要冻僵的紫衣女子。！

    荒原上，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。

    “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，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：“拿去！”！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。

    “刚刚的梦里，她梦见了自己在不停地奔逃，背后有无数滴血的利刃逼过来……然而，那个牵着她的手的人，却不是雪怀。是谁？她刚刚侧过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，脚下的冰层却“咔嚓”一声碎裂了。。

    ——卫五，是的，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白了他一眼：“又怎么了？”！

    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，一羽白鸟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，飞抵药师谷。。

    “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，挂在梅枝上，徘徊良久。。

    他笑了起来，张了张口，仿佛想回答她。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，将他的声音淹没。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，始终未能说出话来，眼神渐渐涣散。。

    “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，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。！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所有人都勒马，震惊地交换了一下眼光，齐齐跳下马背。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？”薛紫夜轻轻问，眼神却渐渐凝聚。。

    “真是活该啊！。

    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，仿佛这双眼睛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就这样地凝视过他。他颓然松开了手，任凭她将金针刺落，刺入武学者最重要的气海之中。……

    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，身体还是被催眠一般无法动弹，有股强大的念力压制住了他。在那样阴冷黑暗的眼光之下，连神志都被逐步吞噬，霍展白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。

    薛紫夜心下隐隐有了怒意，蹙眉：“究竟是谁要看诊？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可以这样！”她厉声尖叫起来，“他不过是个普通车夫！你这个疯子！”。

    那是……那是教王的声音！。

    “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，苍穹灰白，天地无情，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，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，久久不寐。。

    ““冒犯了。”妙风微微一躬身，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。。

    她惊骇地看着：就算是到了这样的境地，还有这样强烈的下意识反击？这个人……是不是接受过某种极严酷的训练，才养成了这样即便是失去神志，也要格杀一切靠近身边之人的习惯？！

    “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，狂怒的人忽然间安静下来，似是听不懂她的话，怔怔望向她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那一瞬间，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，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。。

    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，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。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瞳失声，感觉到神志在一瞬间溃散。！

    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：“大路朝天，各走一边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