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针一取出,无数凌乱的片断,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,将他瞬间包围。
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,很快,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吧?
果然,那一声惊呼是关键性的提醒,让随后赶到的霍展白和卫风行及时停住了脚步。两人站在门外,警惕地往声音传来处看去,齐齐失声惊呼!。
然而用尽全力,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——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。。
“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,揭开了大氅一角,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,“我们回家了。”!”
“我想救你啊……”她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,如此的悲哀而无奈,蕴涵着他生命中从未遇到过的温暖。她对他伸出了手,试图将他从血池里拉上来。但他却永远无法接触到那只纯白的手了……。
她晃着杯里的酒,望着映照出的自己的眼睛:“那时候,真羡慕在江湖草野的墨家呢。”!
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
“不过,等我杀了教王后……或许会开恩,让你早点死。”
恐惧什么呢?那个命令,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。。
“嗯。”薛紫夜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,“你自己撑得住吗?”。
“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!
她匍匐在冰面上,静静凝望着,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,我知道,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,我就明白了。但是,死者已矣,活着的人,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,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。
旋“为了瞳。”妙水笑起来了,眼神冷利,“他是一个天才,可以继承教中失传已久的瞳术——教王得到他后,为了防止妖瞳血脉外传,干脆灭掉了整个村子。”。
““好!”同伴们齐声响应。!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!
“瞳呢?”她冲口问,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。
“然而,他忽然间全身一震。!
那把巨大的斩马刀,是魔宫修罗场里铜爵的成名兵器,曾纵横西域屠戮无数,令其跻身魔宫顶尖杀手行列,成为“八骏”一员——如今,却在这个荒原上出现?。
““咔嚓”一声,苍老的树皮裂开,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应声掉落手心。。
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,喃喃开口,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。
即便是如此……她还是要救他?!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“他循着血迹追出,一剑又刺入雪下——这一次,他确信已然洞穿了追电的胸膛。然而仅仅只掠出了一丈,他登时惊觉,瞬间转身,身剑合一扑向马上!。
“生死有命。”薛紫夜对着风雪冷笑,秀丽的眉梢扬起,“医者不自医,自古有之——妙风使,我薛紫夜又岂是贪生怕死受人要挟之辈?起轿!”。
““不是七星海棠。”女医者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,叹了口气,“你看看他咽喉上的廉泉穴吧。”!
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,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。
“六弟!”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,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。。
“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。
他一惊,她却是关上门径自走远了,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,便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……
他直奔西侧殿而去,想从妙水那里打听最近情况,然而却扑了一个空——奇怪,人呢?不是早就约好,等他拿了龙血珠回来就碰头商量一下对策?这样的要紧关头,人怎么会不在?
“嗯……”薛紫夜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,“搜一搜,身上有回天令吗?”
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,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。。
教王在身后发出冷冷的嘲笑:“所有人都早已抛弃了你,瞳,你何必追?”。
“她喃喃对着冰封的湖面说话,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从眼里连串坠落。。
“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。
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!
“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,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:……”
“妙风微微一怔,笑: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金杖,“她为什么知道瞳的本名?为什么你刚才要阻拦?你知道了什么?”!
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