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习惯了被追逐，习惯了被照顾，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，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，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，那么，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

    “看得见影子了吗？”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，问。

    死了？！瞳默然立于阶下，单膝跪地等待宣入。。

    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，如赖床的孩子一样，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。。

    “他隔着厚厚的冰，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，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。！”

    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，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。

    一瞬间，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，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！

    或许，霍展白说得对，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，应让你早日解脱，重入轮回。

    如今，又是一年江南雪。

    暮色初起的时候，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。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撩起帘子，用胡语厉叱，命令车夫加快速度。。

    “谁来与他做伴？唯有孤独！！

    教王沉吟不语，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，不由暗自心惊：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，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……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，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。。

    旋而十五岁起，他就单恋同门师妹秋水音，十几年来一往情深，然而秋水音却嫁给了鼎剑阁八大名剑的另一位：汝南徐家的徐重华。他是至情至性之人，虽然伤心欲绝，却依然对她予取予求，甚至为她而辞去了鼎剑阁主的位置，不肯与她的夫婿争夺。。

    “有血从冰上蜿蜒爬来，然而流到一半便冻结。！

    “我要出去！我要出去！放我出去……”他在黑暗中大喊，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。！

    “教王闭关失败，走火入魔，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，此刻定然元气大伤，”瞳抱着剑，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，冷冷道，“狡猾的老狐狸……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，为了不让我起疑心，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“不！不要给他治！”然而被金索系住的瞳，却蓦然爆发出一声厉喝，仰首看着薛紫夜，“这个魔鬼！他是——”！

    “妙水使这几天一直在大光明殿陪伴教王。”妙水的贴身随从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的瞳，有些惧怕，低头道，“已经很久没回来休息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电光火石的瞬间，妙风反掌一按马头，箭一样掠出，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！。

    远处的雪簌簌落下，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。

    “你靠着我休息。”他继续不停赶路，然而身体中内息不停流转，融解去她体内积累的寒意，“这样就好了，不要担心——等到了下一个城镇，我们停下来休息。”！

    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。

    “剑却没有如预料一样地斩入颈部，反而听到身后的薛紫夜失声惊叫。。

    雪怀……雪怀……你知道吗？今天，有人说起了你。。

    “我要怎样，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……！

    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，颓然坐倒，全身冰冷。。

    “是！”属下低低应了一声，便膝行告退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翻身上马，将锦囊放回怀里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。放眼望去，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，风从未如此之和煦，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，归心似箭——当真是“漫卷诗书喜欲狂”啊！。

    意识开始涣散，身体逐渐不听大脑的指挥，她不知道自己被瞳术控制后会怎样——然而，就在那个瞬间，掐着她喉咙的手松开了。仿佛是精力耗尽，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摄人心魄的光芒，黯淡无光。……

    北方的天空，隐隐透出一种苍白的蓝色。

    她却根本没有避让，依旧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被系在地上的人。獒犬直接扑上了她的肩，将她恶狠狠地朝后按倒，利齿噬向她的咽喉。

    然而，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。。

    走下台阶后，冷汗湿透了重衣，外面冷风吹来，周身刺痛。。

    “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，全身一震：这、这是……教王的圣火令？。

    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。

    他霍然转身向西跪下，袖中滑出了一把亮如秋水的短刀，手腕一翻，抵住腹部。！

    ““等我回来，再和你划拳比酒！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。

    金色的马车戛然而止，披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，一路踏过尸体和鲜血，气度沉静如渊停岳峙，所到之处竟然连凶狠的野狼也纷纷退避。。

    他心里一跳，视线跳过了那道墙——那棵古树下不远处，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，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。！

    血红色的剑从背后刺穿了座背，从教王胸口冒了出来，将他钉在高高的玉座上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