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，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：

    瞳却没有发怒，苍白的脸上闪过无所谓的表情，微微闭上了眼睛。只是瞬间，他身上所有的怒意和杀气都消失了，仿佛燃尽的死灰，再也不计较所有加诸身上的折磨和侮辱，只是静静等待着剧毒一分分带走生命。

    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，看过的，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——从有记忆以来，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，没什么好大惊小怪。。

    那一日，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，她终于无法忍受，忽然站起，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，直面他，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，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：“到底是为什么？为什么！”。

    “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，如同黑灰色的墓碑，指向灰冷的雪空。！”

    “——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像十几年前一样，被一直关在黑暗里。”。

    “等一等！”妙风回过神来，点足在桥上一掠，飞身落到了大殿外，伸手想拦住那个女子，然而却已经晚了一步——薛紫夜一脚跨入了门槛，直奔玉座而去！！

    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，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

    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，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算我慈悲，不让你多受苦了，”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，握剑的手有些发抖，气息甫平，“割下你的头，回去向瞳复命！”。

    妙水不由有些气不顺：自从教王把瞳交由自己发落以来，她就有了打算——。

    “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，举止利落，毫不犹豫——立下了这样的大功，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，这个鼎剑阁、这个中原武林，才算是落入了囊中。！

    那些怒潮汹涌而出，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，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。。

    旋如今大仇已报，所在意的人都平安离开险境，她还有什么牵挂呢？。

    “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，眼里却没有恐惧，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。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：看着她说话的样子，看着她笑的样子，看着她握剑的样子……眼神恍惚而遥远，不知道看到了哪个地方。！

    六道轮回，众生之中，唯人最苦。！

    然而，不等他把话说完，柳非非扑哧一声笑了，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。

    “那里，她曾经与他并肩血战，在寒冷的大雪里相互取暖。！

    他微微一惊，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
    “他在说什么？瞳公子？。

    “有五成。”廖青染点头。。

    明介，原来真的是你……派人来杀我的吗？！

    虽然，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。

    “他说得很慢，说一句，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，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。

    总好过，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。。

    “忽然间，黑暗裂开了，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，一切都变成了空白。！

    瞳默然一翻手，将那枚珠子收起：“事情完毕，可以走了。”。

    是谁……是谁将他毁了？是谁将他毁了！。

    “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，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，露出一丝笑意，嘴唇翕动：“啊……你、你终于来了？”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……”青铜面具从脸上铮然落下，露出痛苦而扭曲的脸，徐重华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剑尖，喃喃着，“瞳，我们说好了……说好了……”……

    那一眼之后，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。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，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。

    沉默许久，妙风忽地单膝跪倒：“求教王宽恕！”

    不过，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。

    被控制、被奴役的象征。。

    ““咕。”雪鹞歪着头看了看主人，忽地扑扇翅膀飞了出去。。

    ““走吧。”她咳嗽得越发剧烈了，感觉冰冷的空气要把肺腑冻结，“快回去。”。

    她排开众人走过来，示意他松开那个可怜的差吏：“那我看看。”！

    “在送她上绝顶时，他曾那样许诺——然而到了最后，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薛紫夜带着人往秋之苑匆匆走去，犹自咬牙切齿。。

    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，谁知道我中了七星海棠之毒还能生还？谁知道妙空也有背叛鼎剑阁之心？”瞳淡淡开口，说到这里忽然冷笑起来，“这一回，恐怕七剑都是有来无回！”。

    向北、向北、向北……狂风不断卷来，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，一望无际——那样的苍白而荒凉，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。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，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。尽管如此，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，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。！

    她被那股柔和的力道送出三尺，平安落地。只觉得背心一麻，双腿忽然间不能动弹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