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拿着手绢,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,温柔而妥帖,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
在他抬头的瞬间,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“是吗?”薛紫夜终于回身走了过来,饶有兴趣,“那倒是难得。”。
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。。
“牢外,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,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!”
然而一低头,便脱口惊呼了一声。。
“我不要这个!”终于,他脱口大呼出来,声音绝望而凄厉,“我只要你好好活着!”!
被从雪地抬起的时候,妙风已然痛得快晕了过去,然而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:果然没有错——药师谷薛谷主,是什么也不怕的。她唯一的弱点,便是怕看到近在眼前的死亡。
牛犊般大的獒犬忽然间站起,背上毛根根耸立,发出低低的呜声。
难道,教王失踪不到一天,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?。
“啊?”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,睁开眼,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,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,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,护着她前行。。
“走下台阶后,冷汗湿透了重衣,外面冷风吹来,周身刺痛。!
原来……自己的身体,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?。
旋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。
“他悄无声息地跃下了床,开始翻检这一间病室。不需要拉开帘子,也不需要点灯,他在黑暗中如豹子一样敏捷,不出一刻钟就在屏风后的紫檀木架上找到了自己的佩剑。剑名沥血,斩杀过无数诸侯豪杰的头颅,在黑暗里隐隐浮出黯淡的血光来。!
灰白色的苍穹下,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!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,笼罩在漠河上空,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,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: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,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!
忽然间,黑暗裂开了,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,一切都变成了空白。
“妙水离开了玉座,提着滴血的剑走下台阶,一脚踩在妙风肩膀上,倒转长剑抵住他后心,冷笑:“妙风使,不是我赶尽杀绝——你是教王的心腹,我留你的命,便是绝了自己的后路!”!
他低头坐在黑暗里,听着隔壁畜生界里发出的惨呼厮杀声,嘴角无声无息地弯起了一个弧度。。
““啊!”她一眼望过去,忽然间失声惊呼起来——。
妙水握着沥血剑,双手渐渐发抖。。
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!
“啊?”绿儿惊讶地张大了嘴。。
“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“兮律律——”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,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。。
““愚蠢!你怎么还不明白?”霍展白顿足失声。!
“你?”他转头看着她,迟疑着,“你是医生?”。
——这个女人,一定是在苦等救星不至,眼睁睁看着唯一儿子死去后,绝望之下疯狂地喝下了这种毒药,试图将自己的性命了结。。
““可你的孩子呢?”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,“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?他刚死了你知道吗?”。
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……
“圣火令?!”薛紫夜一眼看到,失声惊呼。
“风!”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,“连你……连你……”
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,他淡然转身,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。
他曾经被关在黑暗里七年,被所有人遗弃,与世隔绝,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双眼。那双眼睛里有过多少关切和叮咛,是他抵抗住饥寒和崩溃的唯一动力——他……他怎么完全忘记了呢?。
“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。
“薛紫夜默默伸出了手,将他紧紧环抱。。
“瞳怎么了?”再也忍不住,薛紫夜抢身而出,追问。!
“那一瞬间,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。……”
“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。
这个薛紫夜提过的称呼从教王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,一瞬间,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,另外一种撕裂般的感觉从内心蔓延出来,令他全身颤抖。。
那是一个三十岁许的素衣女子,头上用紫玉簪挽了一个南方妇人常见的流云髻,容色秀丽,气质高华,身边带了两位侍女,一行人满面风尘,显然也是长途跋涉刚到乌里雅苏台——在外面露面的女人向来少见,一般多半也是江湖人士,奇怪的是这个人身上,却丝毫看不出会武功的痕迹。!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