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
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
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——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,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。。
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。
“那样寒冷的雪原里,如果再僵持下去,恐怕双方都会被冻僵吧?他死死地望着咫尺外那张白玉面具,极其缓慢地将身体的重心一分分后移,让对方的剑缓缓离开自己的肺。!”
“嚓!”那一剑刺向眉心,霍展白闪避不及,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。。
"不用管我。"薛紫夜感觉脚下冰川不停地剧烈震动,再度焦急开口,“你带不了两个人。”!
呼啸的狂风里,两人并骑沿着荒凉的驿道急奔,雪落满了金色的猞猁裘。
如果没有迷路,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乌里雅苏台。
遥远的漠河雪谷。。
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,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: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,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,已然逐步淡去,再也无法记忆。。
“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,扑棱棱飞起。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——!
柳非非娇笑起来,戳着他的胸口:“呸,都伤成这副样子了,一条舌头倒还灵活。”。
旋“算了。”薛紫夜阻止了她劈下的一剑,微微摇头,“带他走吧。”。
“妙风恭声:“还请薛谷主出手相救。”!
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!
妙风只是静默地看着她,并不避让,眼神平静,面上却无笑容。
““秋水……秋水……”他急切地想说什么,却只是反复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。!
怎么了?薛紫夜变了脸色:观心术是柔和的启发和引诱,用来逐步地揭开被遗忘的记忆,不可能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!这血难道是……她探过手去,极轻地触摸了一下他的后脑。。
“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满身是血,连眼睛也是赤红色,仿佛从地狱里回归。他悄无声息地站起,狰狞地伸出手来,握着沉重的金杖,挥向叛逆者的后背——妙风认得,那是天魔裂体大法,教中的禁忌之术。教王虽身受重伤,却还是想靠着最后一口气,将叛逆者一同拉下地狱去!。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!
十三日,到达乌里雅苏台。。
“霍展白是被雪鹞给啄醒的。。
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,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。。
“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!
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谁知道我中了七星海棠之毒还能生还?谁知道妙空也有背叛鼎剑阁之心?”瞳淡淡开口,说到这里忽然冷笑起来,“这一回,恐怕七剑都是有来无回!”。
“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。
远处的雪簌簌落下,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……
周围的侍女们还没回过神来,只是刹那,他就从湖边返回,手里横抱着一个用大氅裹着的东西,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,对着薛紫夜轻轻点头,俯身将那一袭大氅放到了车厢里。
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,就是被他拉过来的。
“风行,”他对身侧的同僚低唤,“你有没有发现,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修罗场的人?”。
“呵……是的,我想起来了。”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,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。。
“王姐……王姐要杀我!。
“那些声浪低低地传开,带着震惊,恐惧,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敬佩和狂喜——在教王统治大光明宫三十年里,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叛乱者,能像瞳那样强大!这一次,会不会颠覆玉座呢?。
开眼,再度看到妙风在为自己化解寒疾,她是何等聪明的人,立时明白了目下的情况,知道片刻之间自己已然是垂危数次,全靠对方相助才逃过鬼门关。!
“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……”
“否则,迟早会因此送命。。
“错了。要杀你的,是我。”忽然间,有一个声音在大殿里森然响起。。
“这、这……”她倒吸了一口气。!
这样的记忆,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,反而更好吧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