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我慈悲，不让你多受苦了，”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，握剑的手有些发抖，气息甫平，“割下你的头，回去向瞳复命！”
晨凫忽然大笑起来，在大笑中，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
“我不要这个！”终于，他脱口大呼出来，声音绝望而凄厉，“我只要你好好活着！”。
寒意层层逼来，似乎要将全身的血液冻结，宛如十二年前的那一夜。。
“书架上空了一半，案上凌乱不堪，放了包括龙血珠、青鸾花在内的十几种珍贵灵药。此外全部堆满了书：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素问》《肘后方》……层层叠叠堆积在身侧！”
“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，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，”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，冷冷道，“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，凝聚瞳力——三日后，我们就行动！”。
他默然抱剑，微一俯身算是回答。！
“是吗？”瞳忽然开口了，语气冷然，“我的病很难治？”
当薛紫夜步出谷口，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，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：大衣，披肩，手炉，木炭，火石，食物，药囊……应有尽有，琳琅满目。
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，声音妖媚：“知道吗？来杀你的，是我。”。
原来是这样……原来是这样！是真的。药师谷里小夜提及的那些往事，看到的那双清澈眼睛和冰下的死去少年，原来都是真的！她就是小夜……她没有骗他。。
“他看着她，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！
怒火在他心里升腾，下手已然顾不上容情。。
旋四季分明的谷里，一切都很宁静。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，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——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，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。。
““不，还是等别人来陪你吧。”雅弥静静地笑，翻阅一卷医书，“师傅说酒能误事，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，绝不可像薛谷主那样贪杯。”！
“我看得出，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，忽然开口，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，她此刻，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！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！”她厉声尖叫起来，“他不过是个普通车夫！你这个疯子！”
“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：“你是说她骗了我？她……骗了我？！”！
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，不瞑的双目圆睁着，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。。
“霍展白带着众人，跟随着徐重华飞掠。然而一路上，他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重华——他已然换左手握剑，斑白的鬓发在眼前飞舞。八年后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苍老。然而心性，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吗？。
没有人知道，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，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，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，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八年了，这么多的荣辱悲欢转眼掠过，此刻昆仑山上再度双手交握的两人眼里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，执手相望，却终至无言。！
“风。”教王没有直接回答，只是沉沉开口。。
“然而话音未落，妙风在一瞬间低下了头，松开了结印防卫的双手，抢身从雪地上托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！同时，他侧身一转，背对着飞翩，护住怀里的人，一手便往她背心灵台穴上按去！。
她不解地望着他：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，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？”。
““怎么？那么快就出来了？”妙水有些诧异地回头，笑了起来，“我以为你们故人重逢，会多说一会儿呢。”！
还活着吗？。
“你知道吗？药师谷的开山师祖，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。
“薛紫夜只是扶住了他的肩膀，紧紧固定着他的头，探身过来用舌尖舔舐着被毒瞎的双眼。。
“那么，请先前往山顶乐园休息。明日便要劳烦谷主看诊。”教王微笑，命令一旁的侍从将贵客带走。……
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，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？
他无论如何想不出，以瞳这样的性格，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！
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，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！。
“唉。”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，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，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，若有所思，“其实，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……也很不错。妙风，你觉得幸福吗？”。
““辛苦了，”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，无不抱歉，“廖……”。
“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，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。
而且，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，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！
“身形交错的刹那，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。……”
“她微微叹了口气，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，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，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——。
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。
“那、那不是妖瞳吗……”！
“霍展白，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，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