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还要来?”瞳松开了紧握的手,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圈青紫。仿佛心里的壁垒终于全部倾塌,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,颤抖到几乎无法支持,松开了手,颓然撑着铁笼转过了脸去:“为什么还要来……来看到我变成这副模样?”
“滚开!让我自己来!”然而她却愤怒起来,一把将他推开,更加用力地用匕首戳着土。
——那是有什么东西,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。。
凝神看去,却什么也没有。八匹马依然不停奔驰着,而这匹驮了两人的马速度明显放缓,喘着粗气,已经无法跟上同伴。。
““放开他,”忽然间,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,“我是医生。”!”
妙风微微一怔:“可谷主的身体……”。
“喂,霍展白……醒醒。”她将手按在他的灵台上,有节奏地拍击着,附耳轻声叫着他的名字,“醒醒。”!
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
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,个个同样被吓住,噤若寒蝉。
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,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,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,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,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。
那个男子笑了,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。
“然后,九这样转过身,离去,不曾再回头。!
他吃了一惊,难道这个女人异想天开,要执意令他留在这里?身上血封尚未开,如果她起了这个念头,可是万万不妙。。
旋“婢子不敢。”霜红淡淡回答,欠身,“谷主吩咐过了,谷里所有的丫头,都不许看公子的眼睛。”。
“她忽然全身一震,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:“瞳?!”!
重新戴上青铜面具,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。!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
“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!
“哟,醒了呀?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大大的笑脸,凑近,“快吃药吧!”。
“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,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,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。
“什么!”薛紫夜霍然站起,失惊。。
他只是凝聚了全部心神,观心静气,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双目中间,眼睛却是紧闭着的。他已然在暗界里一个人闭关静坐了两日,不进任何饮食,不发出一言一语。!
“放开他,”忽然间,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,“我是医生。”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薛紫夜一瞬间怔住,手僵硬在帘子上,望着这个满面微笑的白衣男子。。
““不好!”妙水脸色陡然一变,“他要毁了这个乐园!”!
雪怀死在瞬间,犹自能面带微笑;而明介,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。。
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。。
““嘎——”一个白影飞来,尖叫着落到了雪地上,爪子一刨,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衣角,用力往外扯,雪扑簌簌地落下,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来。。
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!……
“一群蠢丫头,想熏死病人吗?”她怒骂着值夜的丫头,一边动手卷起四面的帘子,推开窗,“一句话吩咐不到就成这样,你们长点脑子好不好?”
第二日日落的时候,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,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
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,全身一震:这、这是……教王的圣火令?。
“还好,脉象未竭。”在风中凝伫了半晌,谷主才放下手指。。
“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。
“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,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。。
然而,那么多年来,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!
“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,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,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,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,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……”
“瞳的手缓缓松开,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。。
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。夹杂着雪的土,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——她咬着牙,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。这把土再撒下去,就永远看不到了……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,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。。
自己……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?!
“没事,风行,”廖青染随口应,“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