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他放缓了脚步,有意无意地等待。妙水长衣飘飘、步步生姿地带着随从走过来,看到了他也没有驻足,只是微微咳嗽了几声,柔声招呼:“瞳公子回来了?”
那之后,又是多少年呢?。
“梅树下?”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,忽然想起来了——。
“最好的医生?内心的狂喜席卷而来,那么,她终是有救了?!!”
出来前,教王慎重嘱托,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,否则结局难测。。
大光明宫那边,妙水和修罗场的人,都还在等待着他归来——!
随着金针的刺落,本来僵化的经脉渐渐活了过来,一直在体内乱窜的内息也被逐一引导,回归穴位,持续了多日的全身刺痛慢慢消失。教王一直紧握的手松开了,合上了眼睛,发出了满意的叹息。
他不敢离远,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,低声问:“还好吗?”
“看着我!”第一次看到心腹下属沉默地抵抗,教王眼里露出锋锐的表情,重重顿了顿。
“铮”的一声,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!。
“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!
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。
旋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。
“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:她在意他的性命,不愿看着他死,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——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。!
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,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——他嗜酒,她也是,而药师谷里自酿的“笑红尘”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,所以八年来,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,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。!
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……绝对不!
“妙水在玉座下远处冷冷观望,看着她拈起金针,扎入教王背部穴道,手下意识地在袖中握紧——终于是,要来临了!!
“沫儿?沫儿!”他只觉五雷轰顶,俯身去探鼻息,已然冰冷。。
“金色的马车戛然而止,披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,一路踏过尸体和鲜血,气度沉静如渊停岳峙,所到之处竟然连凶狠的野狼也纷纷退避。。
看着信封上地址,霍展白微微蹙眉:那个死女人再三叮嘱让他到了扬州打开锦囊,就是让他及时地送这封信给师傅?真是奇怪……难道这封信,要比给沫儿送药更重要?。
妙风平静地抬起了眼睛:“妙水,请放过她。我会感激你。”!
“那个,”她抓了一粒果脯扔到嘴里,“身体吃不消。”。
“妙水吃惊地看着她,忽地笑了起来:“薛谷主,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分了一些么——我凭什么给你?我这么做可是背叛教王啊!”。
“有请薛谷主!”片刻便有回话,一重重穿过殿中飘飞的经幔透出。。
“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!
霍展白看着这个一醒来就吆五喝六的女人,皱眉摇了摇头。。
原来……那就是她?那就是她吗?!。
“也只有这样,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。。
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……
“……”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,随即低声:“是。”
妙风看了她许久,缓缓躬身:“多谢。”
“我先走一步,”他对夏浅羽道,“等临安的事情完结后,再来找你们喝酒。”。
不知是否幻觉,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。
“最终,他叹了一口气:“好吧,我去。”。
““嘿,”飞翩发出一声冷笑,“能将妙风使逼到如此两难境地,我们八骏也不算——”。
然而,随后进入的夏浅羽毕竟武艺高出前面几位一筹,也机灵得多,虽然被瞳术迎面击中,四肢无法移动,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头避开了套喉银索,发出了一声惊呼:“小心!瞳术!”!
““那么,”她纳闷地看着他,“你为什么不笑了?”……”
“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——必须要立刻下山去和妙火会合,否则……。
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,戴着面具,发出冷冷的笑——听声音,居然是个女子。!
霍展白握着他的手,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,一时间悲欣交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