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人坐在黑暗里,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。
“‘在有生之年,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。’”雅弥认真地看着他,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。
“霍展白,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
“沫儿的病症,紫夜在信上细细说了,的确罕见。她此次竭尽心力,也只炼出一枚药,可以将沫儿的性命再延长三月。”廖青染微微颔首,叹息道,“霍七公子,请你不要怪罪徒儿——”。
“屏风后,秋水音刚吃了药,还在沉沉睡眠——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,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,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,有些痴痴呆呆,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,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。!”
她还在微弱地呼吸,神志清醒无比,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,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: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,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?她竟救了他!。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!
“你没看到我一剑平天下的雄姿英发嘛……我可是昔年被鼎剑阁主亲授墨魂剑的人啊!”他翻了翻白眼,举起了身侧纯黑的佩剑炫耀。
他抱着尸体转身,看到这个破败的村落,忽然间眼神深处有一道光亮了一下。
“什么?”他看了一眼,失惊,“又是昆仑血蛇?”。
不是——不是!这、这个声音是……。
““那是第二个问题了。先划拳!”!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。
旋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,然而他却恍如不觉。。
“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!
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?”薛紫夜轻轻问,眼神却渐渐凝聚。!
“当然。”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,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,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,“我是最好的医生——你有病人要求诊?”
“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,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。!
所以,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。。
““妙水!”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,撕心裂肺地大呼,“妙水!”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,却什么也无法抓住。。
“不杀掉,难免会把来大光明宫的路线泄露出去。”妙风放下她,淡然开口,眼里没有丝毫喜怒,更无愧疚,“而且,我只答应了付给他钱,并没有答应不杀——”。
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双肩肩胛骨之间,一股暖流无声无息注入,她只觉全身瞬间如沐春风。!
过了一炷香时分,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“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。
黑夜里,她看到了一双妖诡的眼睛,淡淡的蓝和纯正的黑,闪烁如星。。
“妖瞳摄魂?!只是一刹那,她心下恍然。!
昆仑山顶的寒气侵入,站在门口只是片刻,她身体已然抵受不住。。
那一夜雪中的明月,落下的梅花,怀里沉睡的人,都仿佛近在眼前,然而,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。。
“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。
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,将视线收回。……
“天……是见鬼了吗?”小吏揉着眼睛喃喃道,提灯照了照地面。
她看到了面具后的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,看到他全身穴道上的血迹——一眼望去,她便知道他遭受过怎样的酷刑。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不到一个月之前,在药师谷里的明介还是那样冷酷高傲,出手凌厉。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后,居然成了这种样子!
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,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,更是个情种,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,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。
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。
“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。
“一夜的急奔后,他们已然穿过了克孜勒荒原,前方的雪地里渐渐显露出了车辙和人行走过的迹象——他知道,再往前走去便能到达乌里雅苏台,在那里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,也可以找到喂马的草料。。
那血,遇到了雪,竟然化成了碧色。!
“霍展白沉默,许久许久,开口: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……”
“念头方一转,座下的马又惊起,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。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马腿齐膝被切断,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。。
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,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。。
他虽然看不见,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,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。!
他无力地低下了头,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,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