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种游戏继续到二十五次的时候,霍展白终于觉得无趣。
“今晚,恐怕不能留你过夜。”她拿了玉梳,缓缓梳着头发,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幽幽道,“前两天,我答应了一名胡商做他的续弦。如今,算是要从良的人了。”
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,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!。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“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,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,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,窗外的梅树下,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,转头微笑:“霍七公子醒了?”!”
疾行一日一夜,他也觉得有些饥饿,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。。
那个人还处于噩梦的余波里,来不及睁开眼,就下意识地抓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——他抓得如此用力,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。她终究没有发作,只是任他握着自己的手,感觉他的呼吸渐渐平定,仿佛那个漫长的噩梦终于过去。!
一侧头,明亮的利剑便刺入了眼帘。
一直沉默的妙风忽然一震,瞬地抬起了头,不敢相信地望向薛紫夜——什么?她、她知道?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凶手?!
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,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,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,而所有的同僚,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,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。如今机会难得,干脆趁机一举扫除!。
——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,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。。
““当然。”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,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,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,“我是最好的医生——你有病人要求诊?”!
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。
旋他默然颔首,眼神变了变:从未露面过——那么大概就是和妙水传来的消息一样,是因为修习失败导致了走火入魔!。
“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!
他诧异地抬起头,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!!
黑暗里,眼睛牢牢地贴着送饭的口子往外看,孩子用力摇晃着锁链,爆发出了怒吼:“我要出去!放我出去!快放我出去!该死的,放我出去!”
“沉吟之间,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:“大家小心!”!
仿佛被击中了要害。瞳不再回答,颓然坐倒,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无力和恐惧。脑海里一切都在逐步地淡去,那种诅咒一样的剧毒正在一分一分侵蚀他的神志,将他所有的记忆都消除干净——比如昔日在修罗场的种种,比如多年来纵横西域刺杀的经历。。
““瞳,你忘记了吗?当时是我把濒临崩溃的你带回来,帮你封闭了记忆。”。
片刻前那种淡淡的温馨,似乎转瞬在风里消散得无影无踪。。
是的,他一生的杀戮因她而起,那么,也应该因她而结束。!
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,低低呜了一声。。
“不行……不行……自己快要被那些幻象控制了……。
霍展白释然,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。
“薛紫夜怔怔望着这个蓝发白衣的青年男子,仿佛被这样不顾一切的守护之心打动,沉默了片刻,开口:“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停车为我渡气,马车又陷入深雪——如此下去,只怕来不及赶回昆仑救你们教王。”!
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。
“和我一起死吧!我的孩子们!”教王将手放在机簧上大笑起来,笑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。。
“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,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,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。。
窗外大雪无声。……
明日,便要去给那个教王看诊了……将要用这一双手,把那个恶魔的性命挽救回来。然后,他便可以再度称霸西域,将一个又一个少年培养为冷血杀手,将一个又一个敌手的头颅摘下。
“很可怕吧?”教王背对着她,低低笑了一声,“知道吗?我也是修罗场出来的。”
她缓缓醒转,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,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。
妙风?她心里暗自一惊,握紧了滴血的剑。。
““你不会想反悔吧?”雅弥蹙眉。。
“她被窗外高山的英姿所震惊,妙风却已然掠了出去,随手扔了一锭黄金给狂喜的车夫,打发其走路,转身便恭谨地为她卷起了厚厚的帘子,欠身道:“请薛谷主下车。”。
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:“先诊脉。”!
“他走下十二玉阙,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,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——向来,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:明力负责日常起居,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,片刻不离身侧。……”
“妙风走过去,低首在玉阶前单膝跪下:“参见教王。”。
然而,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,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,却又很快地失去。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,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。。
药师谷口,巨石嶙峋成阵。!
“啊?”霍展白吃惊,哑然失笑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