渐渐地,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,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,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,对着虚空举起了杯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“哟,”忽然间,听到一线细细的声音传来,柔媚入骨,“妙风使回来了?”
然而,就在那一刀落空的刹那,女子脸色一变,刀锋回转,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。。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““就算是好话,”薛紫夜面沉如水,冷冷道,“也会言多必失。”!”
妙水沉吟了片刻,果然不再管她了,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。深深吸了一口气,足下加力,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,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,借力跃起------借着疾奔之势,她如虹一样掠出,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。。
霍展白吐了一口气,身子往后一靠,闭上了,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――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。抬手抽出一看,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,上面圣火升腾。!
她斜斜瞄了他一眼:“可让奴家看了好生心疼呢!”
“哟,早啊!”霍展白很高兴自己能在这样的气氛下离开。所以在薛紫夜走出药房,将一个锦囊交给他的时候,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来。
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,个个同样被吓住,噤若寒蝉。。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“在轰然巨响中,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,看住了她。!
她俯身在冰面上,望着冰下的人。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,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,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。。
旋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,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。
““哈哈哈哈!你还问我为什么!”妙水大笑起来,一个巴掌扇在教王脸上,“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——二十一年前,楼兰一族在罗普附近一夕全灭的事,你难道忘记了?”!
“那一群猪狗一样的俗人,不知道你是魔的使者,不知道你有多大的力量……瞳,只有我知道你的力量,也只有我能激发出你真正的力量——你想跟我走么?”!
薛紫夜忽然间呆住,脑海里有什么影像瞬间浮出。
“薛紫夜还活着。!
她拈着金针,缓缓刺向他的气海,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。。
“为什么要想起来?这样的往事,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——想起这样的自己!。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。
推开窗的时候,她看到了杨柳林中横笛的白衣人。妙风坐在一棵杨柳的横枝上,靠着树,正微微仰头,合起眼睛吹着一支短短的笛子,旖旎深幽的曲子从他指尖飞出来,与白衣蓝发一起在风里轻轻舞动。!
然而,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。
“妙风点点头:“妙水使慢走。”。
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。
“里面只有一支簪、一封信和一个更小一些的锦囊。!
是的,到如今,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。。
——今天之后,恐怕就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吧?。
“他说得很慢,说一句,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,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。
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,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。……
药师谷口,巨石嶙峋成阵。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她的气息丝丝缕缕吹到了流血的肌肤上,昏迷的人渐渐醒转。。
“这位客官,你是……”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,开口招呼。。
“最后担负起照顾职责的,却还是霍展白。。
“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
他默默地趴伏着,温顺而听话。全身伤口都在痛,剧毒一分分地侵蚀,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牙一声不吭,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,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。!
“然而妙风沉默地低着头,也不躲,任凭金杖击落在背上,低哼了一声,却没有动一分。……”
“解开血封?一瞬间,他眼睛亮如闪电。。
“原来是真的……”一直沉默着的人,终于低哑地开口,“为什么?”。
看来,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,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!
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,更没有任何的杀气,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,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,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――然后,拿起,对着他略微一颔首,仰头便一饮而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