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霍展白点点头,多年心愿一旦达成,总有如释重负之感,“多谢。”
妙风依然只是微笑,仿佛戴着一个永恒的面具:“薛谷主无须担心。”
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。
然而,一想到药师谷,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,温柔而又悲哀。明介……明介……恍惚间,他听到有人细微地叫着,一双手对着他伸过来。。
““不!”霍展白一惊,下意识地脱口。!”
“廖谷主可否多留几日?”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喃喃。。
“有!有回天令!”绿儿却大口喘气着说,“有好多!”!
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
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
牢外,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,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。
“谷主一早起来,就去秋之苑给明介公子看病了。”小晶皱着眉,有些怯怯,“霍七公子……你,你能不能劝劝谷主,别这样操心了?她昨天又咳了一夜呢。”。
“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!
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,拿起茶盏:“如此,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。
旋他从胸中吐出了无声的叹息,低下头去。。
““我看得出,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。”瞳凝望着他,忽然开口,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她此刻,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。”!
十二年前,十四岁的自己就这样和魔鬼缔结了约定,出卖了自己的人生!他终于无法承受,在黑暗里低下了头,双手微微发抖。!
“徐夫人便是在此处?”廖青染背着药囊下马,看着寒柳间的一座小楼,忽然间脸色一变,“糟了!”
“他尚自说不出话,眼珠却下意识地随着她的手转了一下。!
“咦,这算是什么眼神哪?”她敷好了药,拍了拍他的脸,根本不理会他愤怒的眼神,对外面扬声吩咐,“绿儿!准备热水和绷带!对了,还有麻药!要开始堵窟窿了。”。
“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拔剑的,在满室的惊呼中,那柄青锋已指到她的咽喉上。。
“不要担心,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。”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,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,“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——你撑住,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!”。
“……”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,倒是愣住了,半晌嗤然冷笑,“原来,你真是个疯子!”!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。
“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,却被死死锁住,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。
那血,遇到了雪,竟然化成了碧色。。
“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!
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,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,绝不可再留,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,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,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,也最隐秘的原因,是因为——。
这一瞬的妙风仿佛换了一个人,曾经不惊飞蝶的身上充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凛冽杀气。脸上的笑容依旧存在,但那种笑,已然是睥睨生死、神挡杀神的冷笑。。
““没有杀。”瞳冷冷道。。
他无法忘记在一剑废去对方右手时徐重华看着他的眼神。……
长剑从手里蓦然坠落,直插入地,发出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。驿站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颤,却无人敢在此刻开口说上一句话。鸦雀无声的沉默。
“紫夜自有把握。”她眼神骄傲。
她侧过身,望着庭外那一株起死回生的古木兰树,一字一顿道:。
霍展白带着众人,跟随着徐重华飞掠。然而一路上,他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重华——他已然换左手握剑,斑白的鬓发在眼前飞舞。八年后,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苍老。然而心性,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吗?。
“对方还是没有动静,五条垂落的金索贯穿他的身体,死死钉住了他。。
“一条手巾轻轻覆上来,替她擦去额上汗水。。
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,为什么来得那么晚?!
“妙风?她心里暗自一惊,握紧了滴血的剑。……”
“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原来是这样……原来是这样!是真的。药师谷里小夜提及的那些往事,看到的那双清澈眼睛和冰下的死去少年,原来都是真的!她就是小夜……她没有骗他。。
难道,薛紫夜的师傅,那个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观音廖青染,竟是隐居此处?!
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,然而他却恍如不觉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