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
药师谷……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,他却忽然微微一怔。
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,伸出双臂接过,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,久无人居住,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,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。
——除此之外,她这个姐姐,也不知道还能为雅弥做点什么了。。
“——其实,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,她已然死去。!”
轰隆一声响,山顶积雪被一股强力震动,瞬间咆哮着崩落,如浪一样沿着冰壁滑落。所。
“薛谷主!若你执意不肯——”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,忽转严肃,隐隐透出杀气。!
如今,难道是——
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,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,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。她才刚离开,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,她……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?
妙风平静地抬起了眼睛:“妙水,请放过她。我会感激你。”。
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喜怒,只是带着某种冷酷和提防,以及无所谓。。
“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!
他霍然回首,扫视这片激斗后的雪地,剑尖平平掠过雪地,将剩余的积雪轰然扫开。雪上有五具尸体,加上更早前被一剑断喉的铜爵和葬身雪下的追电,一共是七人——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:少了一具尸体!。
旋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,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,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,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。
“那一些惨叫呼喊,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。!
“妙水使这几天一直在大光明殿陪伴教王。”妙水的贴身随从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的瞳,有些惧怕,低头道,“已经很久没回来休息了。”!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
“那一瞬间,剧烈的心痛几乎让她窒息。薛紫夜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。然而还未近到玉座前一丈,獒犬咆哮着扑了过来。雪域魔兽吞吐着杀戮的腥气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扑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。!
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,铜爵倒地,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。。
““妙空!”他站住了脚,简短交代,“教中大乱,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!”。
所以,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。。
“放我出去!”他用力地拍着墙壁,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,心魂欲裂,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,“只要你放我出去!”!
她不解地望着他:“从小被饲冰蚕之毒,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?”。
“妙水凝视着她,眼神渐渐又活了起来:“够大胆啊。你有把握?”。
“……”妙水沉默着,转身。。
““你们谷主呢?”霍展白却没有移开剑,急问。!
“倒是会偷懒。”她皱了皱眉,喃喃抱怨了一句,伸手掰开伤者紧握的左手,忽地脸色一变——一颗深红色的珠子滚落在她手心,带着某种逼人而来的凛冽气息,竟然在一瞬间将雪原的寒意都压了下去。。
“那些混账大人说你的眼睛会杀人,可为什么我看了就没事?”那双眼睛含着泪,盈盈欲泣,“你是为了我被关进来的——我和雪怀说过了,如果、如果他们真挖了你的眼睛,我们就一人挖一只给你!”。
““不要担心,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。”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,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,“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——你撑住,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!”。
说到最后的时候,她顿了顿。不知为何,避开了提起秋水音的名字。……
“正好西域来了一个巨贾,那胡商钱多得可以压死人,一眼就迷上了小姐。死了老婆,要续弦——想想总也比做妾好一些,就允了。”抱怨完了,胭脂奴就把他撇下,“你自己吃罢,小姐今儿一早就要出嫁啦!”
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
那一瞬间,心中涌起再也难以克制的巨大苦痛,排山倒海而来。他只想大声呼啸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,最终反手一剑击在栏杆上,大片的玉石栏杆应声咔啦咔啦碎裂。。
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。。
“她缓缓醒转,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,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。。
“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“爷爷,不要挖明介的眼睛,不要!”忽然间有个少年的声音响亮起来,不顾一切地冲破了阻拦,“求求你,不要挖明介的眼睛!他不是个坏人!”!
“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,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,仔细地辨认着。……”
“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:“你是说她骗了我?她……骗了我?!”。
他们两个,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,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——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,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,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!。
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,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?!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