牢外，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，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

    大光明宫教王麾下，向来有三圣女、五明子以及修罗场三界。而风、火、水、空、力五明子中，妙水、妙火、妙空、明力都是中原武林闻声变色的人物，唯独妙风最是神秘，多年来江湖中竟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，据说此人是教王的心腹，向来不离教王左右。

    “唉。”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，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，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，若有所思，“其实，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……也很不错。妙风，你觉得幸福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如若将来真的避不了一战，”沉默了许久，雅弥却是微微地笑了，略微躬身，递上了一面回天令，“那么，到时候，你们尽管来药王谷好了――”。

    ““什么！”薛紫夜霍然站起，带翻了桌上茶盏，失声惊呼，“你说什么？！”！”

    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，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
    “霍七公子，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，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！

    天色微蓝的时候，她的脸色已然极差，他终于看不下去，想将她拉起。

    叮叮几声响，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

    然而，他忽然间全身一震。。

    如果你还在，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！

    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，然而，谁都回不去了。。

    旋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，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，三日不起。。

    “我要怎样，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……！

    “呵。”他笑了笑，“被杀？那是最轻的处罚。”！

    “那一夜……”她垂下了眼睛，话语里带着悲伤和仇恨。

    “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，风从耳畔呼啸而过，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。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，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。转眼间，已经是二十多年。！

    “我自然知道，”雅弥摇了摇头，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，也只能自刎于此了！”。

    瞳默然一翻手，将那枚珠子收起：“事情完毕，可以走了。”。

    三个月后，当诸般杂事都交割得差不多后，他终于回到了临安九曜山庄，将秋水音从夏府里接了回来，尽心为她调理身体。！

    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二十四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，不自禁喉头咕噜了一下。。

    ““知道了。”她拉下脸来，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。。

    在被关入这个黑房子的漫长时间里，所有人都绕着他走，只有小夜和雪怀两个还时不时地过来安慰他，隔着墙壁和他说话。那也是他忍受了那么久的支撑力所在。。

    “春暖花开的时候，霍展白带领鼎剑阁七剑从昆仑千里返回。！

    湖面上冰火相煎，她忍不住微微咳嗽，低下头望着冰下那张熟悉的脸。雪怀…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。因为明日，我便要去那个魔窟里，将明介带回来——。

    薛紫夜勉强动了动，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。。

    “她缓缓站了起来，伫立在冰上，许久许久，开口低声道：“明日走之前，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。”。

    妙风忽然间就愣住了。……

    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，颓然地将酒放下，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

    霍展白手指一紧，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，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，终于低声开口：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？”

    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”她纳闷地看着他，“你为什么不笑了？”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一震，半晌无言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的背上布满了淤伤，颜色暗红，纵横交错，每一条都有一寸宽、一尺许长。虽然没有肿起，然而一摸便知道是极厉害的：虽然表皮不破损，可内腑却已然受伤。。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黑夜里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，“各取所需，早点完事！”！

    “薛紫夜看着他，忍不住微微一笑：“你可真不像是魔教的五明子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说话的语气，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，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，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。西归的途中，他一路血战前行，蔑视任何生命：无论是对牲畜，对敌手，对下属，甚或对自身，都毫不容情！。

    那里，她曾经与他并肩血战，在寒冷的大雪里相互取暖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悻悻苦笑——看这样子，怎么也不像会红颜薄命的啊。！

    说到这里，仿佛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，妙风停住了口，歉意地看着薛紫夜：“多谢好意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