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终于,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。
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
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,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:“别怕,不会有事。”然后,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,抬起眼示意,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,将她扶开。。
她转过头,看到了车厢里静静躺在狐裘中沉睡的弟子。小夜,小夜……如今不用再等百年,你就可以回到冰雪之下和那个人再度相聚。你可欢喜?。
“薛紫夜将手伸向那个人的脑后,却在瞬间被重重推开。!”
她被那股柔和的力道送出三尺,平安落地。只觉得背心一麻,双腿忽然间不能动弹。。
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!
灰白色的苍穹下,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!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,笼罩在漠河上空,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,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: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,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
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!
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。
霍展白一怔,顿时感觉全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剧痛起来,几乎站不住身体。。
“霜红没有阻拦,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,意似疯狂,终于掩面失声: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,如今的他们,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,把盏笑谈了吧?!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旋女医者从乌里雅苏台出发的时候,昆仑绝顶上,一场空前绝后的刺杀却霍然拉开了序幕。。
““你?”他转头看着她,迟疑着,“你是医生?”!
这个女人作为“药鼎”和教王双修合欢之术多年,如今仿佛由内而外都透出柔糜的甜香来。然而这种魅惑的气息里,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揣测的神秘,令人心惊。他们两个各自身居五明子之列,但平日却没有什么交情,奇怪的是,自己每一次看到她,总是有隐隐的不自在感觉,不知由何而起。!
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拔剑的,在满室的惊呼中,那柄青锋已指到她的咽喉上。
“也真是可笑,在昨夜的某个瞬间,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,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——然而,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。!
“好,东西都已带齐了。”她平静地回答,“我们走吧。”。
“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。
“这是临别赠言吗?”霍展白大笑转身,“我们都愚蠢。”。
“有请薛谷主!”片刻便有回话,一重重穿过殿中飘飞的经幔透出。!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。
“恐惧什么呢?那个命令,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。。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。
“暮色中,废弃的村落里,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!
既然自幼被人用冰蚕之毒作为药人来饲养,她可以想象想象多年来这个人受过怎样的痛苦折磨,可是……为什么他还要这样不顾一切地为教王卖命?这些魔教的人,都是疯子吗?。
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。
“妙水及时站住了脚,气息甫平,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——上一跃的距离,已然达到了她能力的极限,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,如今带着薛紫夜,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一道生死之门。。
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……
“教王……”有些犹豫的,她开口欲言。
“冻硬了,我热了一下。”妙风微微一笑,又扔过来一个酒囊,“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,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——也是热的。”
教王冷笑:“来人,给我把这个叛徒先押回去!”。
声音在拉开门后戛然而止。。
““属下冒犯教王,大逆不道,”妙风怔怔看着这一切,心乱如麻,忽然间对着玉座跪了下去,低声道,“属下愿替薛谷主接受任何惩罚,只求教王不要杀她!”。
“霍展白低眼,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,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——。
霍展白的眼睛忽然凝滞了——这是?!
“原来……那就是她?那就是她吗?!……”
“他们都安全了。。
最终,他孤身返回中原,将徐重华的佩剑带回,作为遗物交给了秋水音。。
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!
他忽然大笑起来:原来,自己的一生,都是在拼命挣脱和无奈的屈服之间苦苦挣扎吗?然而,拼尽了全力,却始终无法挣脱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