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姐,早就备好了!”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。
她点起了火折子,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囊,轻轻按着他的肩膀:“坐下,让我看看你的眼睛。”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“看得见影子了吗?”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,问。。
“他极力控制着思绪,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。苍白修长的手指,轻轻摩挲横放膝上的沥血剑,感触着冰冷的锋芒——涂了龙血珠的剑刃,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,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。!”
“沫儿的病已然危急,我现下就收拾行装,”廖青染将桌上的东西收起,吩咐侍女去室内整理药囊衣物,“等相公回来了,我跟他说一声,就和你连夜下临安。”。
灰白色的苍穹下,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!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,笼罩在漠河上空,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,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: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,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!
顿了顿,他回答:“或许,因为瞳的背叛,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?”
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
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摸索那颗被扔过来的头颅。金索在瞬间全数绷紧,勒入他的肌肤,原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度迸裂出鲜血。。
“哈,都到这个时候了,还为她说话?”妙水眼里闪着讽刺的光,言辞刻薄,“想不到啊,风——原来除了教王,你竟还可以爱第二个人!”。
“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,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:“别怕,不会有事。”然后,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,抬起眼示意,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,将她扶开。!
刚才……刚才是幻觉吗?她、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!。
旋他疾步沿着枫林小径往里走,还没进去,却看到霜红站在廊下,对他摆了摆手。。
“不知过了多久,她从雪中醒来,只觉得身体里每一分都在疼痛。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,一寸一寸地钻入骨髓,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。!
如今,又是一年江南雪。!
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
““是、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……我没事……”薛紫夜衰弱地喃喃,脸色惨白,急促地喘息,“不过,麻烦你……快点站起来好吗……”!
那是妙空使,冷笑着堵住了前方的路。。
“临夏祖师……薛紫夜猛地一惊,停止了思考。。
“好,东西都已带齐了。”她平静地回答,“我们走吧。”。
“住手!”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,“求求你!”!
霍展白低下头去,用手撑着额头,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。。
“晨凫倒在雪地里,迅速而平静地死去,嘴角噙着嘲讽的笑。。
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,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。
“那是她的雅弥,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……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,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,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!!
然而笑着笑着,她却落下了泪来。。
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。
““只怕万一。”妙风依旧声色不动。。
“我被命令和一起训练的同伴相互决斗,我格杀了所有同伴,才活了下来。”他抬头望着天空里飘落的雪,面无表情,“十几年了,我没有过去,没有亲友,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——只是被当做教王养的狗,活了下来。”……
“咔嚓”一声,有骨骼碎裂的清晰声响,妙风踉跄了一步,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。
明天再来想办法吧。如果实在不行,回宫再设法解开血封算了——毕竟,今天已经拿到了龙血珠,应该和谷外失散的教众联系一下了……事情一旦完成,就应该尽快返回昆仑。那边妙火和妙水几个,大约都已经等得急了。
妙风深深鞠了一躬:“是本教教王大人。”。
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“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,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。。
“那是楼兰的《折柳》,流传于西域甚广。那样熟悉的曲子……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?。
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,浸泡了他的前半生。!
“雪怀死在瞬间,犹自能面带微笑;而明介,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。……”
“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。
“一个男丁人头换一百两银子,妇孺老幼每人五十两,你忘记了吗?”。
“风。”教王抬起手,微微示意。妙风俯身扶住他的手臂,一步步走下玉阶——那一刹,感觉出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竟然这样衰弱,他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骇。妙水没有过来,只是拢了袖子,远远站在大殿帷幕边上,似乎在把风。!
“嘿,大家都出来算了。”雪地下,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,“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