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是凝聚了全部心神,观心静气,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双目中间,眼睛却是紧闭着的。他已然在暗界里一个人闭关静坐了两日,不进任何饮食,不发出一言一语。
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
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,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。。
很多年了,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,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,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——这样的知己,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?。
“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!”
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:狂奔无路,天地无情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,一分分地死去,恨不能以身相代。。
叮叮几声响,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!
重新戴上青铜面具,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。
失去了支撑,他沉重地跌落,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
“呃……”霍展白长长吐了一口气,视线渐渐清晰:蒸腾的汤药热气里,浮着一张脸,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。很美丽的女子——好像有点眼熟?。
里面有一条细细的蛇探出头来,吞吐着红色的信子。。
“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,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!
他想说什么,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:“嘘……你看。”。
旋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,落满他的肩头。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,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。他站在门口,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,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:如果……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,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?。
““嘎!”雪鹞不安地叫了一声,似是肯定了他的猜测,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。!
一路向南,飞向那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!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
“一个人坐在黑暗里,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。!
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,有些担忧:“她呢?”。
“――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,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,却来这里做什么?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,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?。
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,他淡然转身,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。
那一天,乌里雅苏台东驿站的差吏看到了着辆马车缓缓出了城,从沿路的垂柳中穿过,消失在克孜勒雪原上。赶车的青年男子手里横着一支样式奇怪的短笛,静静地反复吹着同样的曲调,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在风雪里飞扬。!
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。。
““这、这……”她倒吸了一口气。。
瞳倒在雪地上,剧烈地喘息,即便咬紧了牙不发出丝毫呻吟,但全身的肌肉还是在不受控制地抽搐。妙水伞尖连点,封住了他八处大穴。。
“开眼,再度看到妙风在为自己化解寒疾,她是何等聪明的人,立时明白了目下的情况,知道片刻之间自己已然是垂危数次,全靠对方相助才逃过鬼门关。!
而风雪里,有人在连夜西归昆仑。。
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,就迅速扩散开去,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,只觉一阵眩晕,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。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,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。。
“薛紫夜冷笑起来:“你能做这个主?”。
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,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……
薛紫夜猛然震了一下,脱口低呼出来——瞳?妙风说,是瞳指派的这些杀手?!
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,低低呜了一声。
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,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,而只是在说服自己。。
他忽然笑了起来:今夕何夕?。
“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。
““如何?”只是一刹,他重新落到冰上,将右手的剑缓缓平举。。
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。夹杂着雪的土,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——她咬着牙,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。这把土再撒下去,就永远看不到了……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,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。!
“霍展白在帘外站住,心下却有些忐忑,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,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,不由侧耳凝神细听。……”
“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。然而,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。。
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,不择手段——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。。
她急急伸出手去,手指只是一搭,脸色便已然苍白。!
那一次之后,她便没有再提过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