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,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。
车内有人失声痛哭,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,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,平静如一泓春水。他缓缓策马归去,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,踏上克孜勒荒原。
那一瞬间,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。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,双肩激烈地发抖,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却终于无法掩饰,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。。
“……”薛紫夜随后奔到,眼看妙风倒地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。
“那些幻象不停地浮现,却无法动摇他的心。他自己,本来就是一个以制造幻象来控制别人的人,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加诸他身上的幻象呢?如今的他,已然什么都不相信了。!”
她……是怎样击破了那个心如止水的妙风?。
然而她坐在窗下,回忆着梦境,却泛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。她不知道霍展白如今是否到了临安,沫儿是否得救,她甚至有一种感觉:她永远也见不到他了。!
所以,无论如何,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。
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混在那些鲜衣怒马、容光焕发的寻欢少年里,霍展白显得十分刺眼:白衣破了很多洞,头发蓬乱,面色苍白——若不是薛紫夜赠与的这匹大宛名马还算威风,他大约要被玲珑花界的丫鬟们当做乞丐打出去。
薛紫夜点点头,闭上了眼睛:“我明白了。”。
她任凭他握住了自己的手,感觉他的血在她手心里慢慢变冷,心里的惊涛骇浪一波波拍打上来,震得她无法说话——。
“看来,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,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!
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旋“能……能治!”然而只是短短一瞬,薛紫夜终于挣出了两个字。。
““嘿嘿……想你了嘛。”他低声下气地赔笑脸,知道自己目下还是一条砧板上的鱼,“这几天你都去哪里啦?不是说再给我做一次针灸吗?你要再不来——”!
风雪如刀,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,忽然间眼前一黑。!
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
“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,为什么来得那么晚?!
——难道,二十年前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吗?。
“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,幽然神秘,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,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,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,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,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,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。
“等一等!”妙风回过神来,点足在桥上一掠,飞身落到了大殿外,伸手想拦住那个女子,然而却已经晚了一步——薛紫夜一脚跨入了门槛,直奔玉座而去!。
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,假戏真做的他,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。!
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,紧紧握着墨魂剑,任大雪落满了一身。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才惊觉过来。翻身上马时,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。。
“那一瞬间,妙风想起来了——这种花纹,不正是回天令上雕刻的徽章?。
一个苍老的妇人拿着云帚,在阶下打扫,忽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。
““那么,请先前往山顶乐园休息。明日便要劳烦谷主看诊。”教王微笑,命令一旁的侍从将贵客带走。!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。
——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,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!。
“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。
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……
“为什么还要来!”他失去控制地大喊,死死按着她的手,“你的明介早就死了!”
“呵呵呵……”教王大笑起来,抓起长发,一扬手将金盘上的头颅扔给了那一群獒犬,“吃吧,吃吧!这可是回鹘王女儿的血肉呢,我可爱的小兽们!”
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,重新闭上了眼睛,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。。
“鱼死网破,这又是何必?”他一字一字开口,“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。条件很简单: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,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,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!”。
““啊——”教王全身一震,陡然爆发出痛极的叫声。。
“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,咬牙朝着那个方向一寸寸挪动。要快点到那里……不然,那些风雪,会将她冻僵在半途。。
“浅羽?”他一怔,剑锋停顿,讷讷道。!
“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……”
“她看了他一眼,怒喝:“站起来!楼兰王的儿子,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!”。
她继续娇笑:“只是,方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体能吧?现在你压不住七星海棠的毒,只会更加痛苦。”。
铜爵的断金斩?!!
那个丫头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,放下菜,立刻逃了出去。。